青禾依旧是一身素色衣裳。
踏入寝房时,她满脸错愕:
“世子爷的冲喜娘子竟是你。”
桑晚立刻拉住她的手:“青禾姐姐,我们立即开始吧。”
“可刺络放血之法我只在医书上读过……”青禾很为难。
“我会,我曾亲眼见过有人施过放血之法,你只需来施针。”
她真见过,那人就是程不虞的师弟白石,昏迷的人在放过血后,立刻就醒了。
当时年少,颇觉震撼,并牢记在心里。
桑晚无心寒暄,一身红袍来回张罗,准备施针放血的东西。
青禾也跟着挽起了袖子。
离九将房内的灯全部都聚拢在床榻前,让光线更明亮一些。
“开始吧。”
桑晚上手直接脱下了裴谨之的喜袍。
青禾面色一红,手心微颤:“好。”
“风池穴、风府穴……”
“天柱穴。”
青禾根据桑晚说的穴位,依次扎入细长的银针,细细绵绵的血汩汩流出。
离九不忍直视,抬开了眼睛。
寝房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很快,青禾满头布满了细汗。
桑晚立刻取了棉帕,为她擦拭汗渍。
“多谢。”青禾抬眼,才发现桑晚早已浑身被汗浸透,额发紧贴头皮,颗颗汗珠淌落,很是狼狈。
可她浑然不觉,手还在忙不迭为裴谨之擦拭渗出的血迹,手心手背都染得通红。
“姐姐,可是累了?”
桑晚见青禾停住了,这才抬眼望她。
一颗汗珠恰巧从她的额头落在挺翘的鼻尖,落在裴谨之身上,与血融在了一起。
青禾眼底一黯,唇角微动:“不,不累。桑姑娘,你歇一会吧。”
“不忙歇。三更后天亮,伺候的丫鬟就要来了,咱们得抓紧。”
“好。继续。”
青禾微微摇了摇头,咬着牙继续扎。
一个时辰过去了。
裴谨之的整个背部插满了银针,一片血红。饶是桑晚擦得再快,也赶不上血流出的速度。
大红的喜被上点出了一朵朵暗红的花,花瓣随着棉线的脉络绽放,又汇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一时间早已分不清那是喜被的颜色,还是裴谨之的血。
*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云雀匆忙推开了房间,低声叫道:
“不好了!老夫人、夫人带着府医来了!还有二公子、三小姐他们都来了!”
“这么多人?!”
桑晚咬了咬唇,麻烦大了。
离九拔腿往外走:“我去拦住他们。”
青禾的手开始颤抖,脸色煞白:
“师父……我师父来了。”
桑晚这才想起,裴府的府医是青禾的师父,也是她的亲叔父。
“青禾你去后面躲一躲。我来应付。”
青禾很懊恼,可手已经抖得不听使唤了:“还有最后一针,怎么办?”
“我来!”桑晚一咬牙。
她将青禾推到内室屏风后,自己拿起了银针。
砰……
大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裴老夫人一干人冲进来,场面混乱。
桑晚的眼角一瞥,发现离九早已被几个护卫按在了院子外。
显然,寡不敌众又不能真的挥刀相向,他拦不住。
“桑晚!你竟敢谋害世子!拿下!”
裴老夫人看到裴谨之背上扎得如刺猬一般,还浑身淌血,气得唇都在发抖。
“祖母,我就说这个小贱人鬼鬼祟祟,定是不怀好意。她怕是记恨裴府,专程回来害大哥的!”裴炎亭倒打一耙。
桑晚被丫鬟仆妇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
“老夫人,刺络放血乃是医书所载的急救之法,我是在救世子!”
国公夫人康氏一扬手,府医躬身小跑来到裴谨之跟前,探了探鼻息,大骇:
“老夫人、夫人,世子他没有气了!”
裴老夫人一听,晕厥了过去。
“祖母!祖母!”
“母亲!”
府医又跑到裴老夫人跟前为她掐人中。
场面乱做一团,裴炎亭趁机咬牙大呼:
“给我将这个贱人绑起来!世子殁了!快,快报丧!”
离九在外头大喝:
“胡说!世子爷活着呢!”
一群小厮将他五花大绑,又将他的嘴塞上棉布,堵得严严实实。
裴老夫人醒转,大喘了一口气,颤颤巍巍道:“速,速给国公爷递……递信!”
国公夫人康氏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贱蹄子,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绑起来,回头给世子爷陪葬!”
桑晚挨了一个耳光,脸霎时高肿:
“不松开我,裴谨之真的会死。”
“死?你没听到府医说,世子爷都没有气了!都是你害死了他!”
裴炎亭新仇旧恨一并算,打定主意要给桑晚扣上这个凶手的罪名。
他扬手招来几个小厮:
“将她绑起来扔进柴房,等候发落!”
桑晚用力挣开身后的仆妇,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了康氏的脖子上:“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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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氏吓得腿直打哆嗦:
“你你你想作甚?谋害世子和国公夫人,你是要满门抄斩的!”
桑晚挟持着康氏,步步后退至裴谨之的床榻前:
“放血之法是救命的。他之所以没气息,是还差最后一针。你们如此阻扰,是何居心?!”
三小姐裴青芜满眼鄙夷:
“你一个妓子生的野种,也配谈救命?祖母,莫听她胡言乱语,如今她敢挟持母亲,还有什么恶毒的事做不出来?大哥就是她害死的!”
“就是!桑晚,放开我娘,否则,我让你桑家满门陪葬!”裴炎亭叫嚣道。
桑晚将发簪抵深一分,康氏疼得大叫。
“好啊!你敢上前就试试!”
裴老夫人态度软了下来:
“你先松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老夫人,满府只有你是真心爱护裴谨之。你定是不想见到他死,对不对?”
桑晚定定地望向她,言辞恳切:
“我只求你信我一次,让我扎完最后一针。如果裴谨之醒不过来,我甘愿为他陪葬。可如果他能醒来,这不正是您所求的结果吗?”
“祖母,她满口谎言!府医都说大哥没气了,如何能醒?难道我的好大哥还会诈尸不成?!”
裴炎亭说完,自己哈哈大笑。
可周围众人皆神情凝重,他察觉不妥,又讪讪地收住了笑声。
裴老夫人到底见惯大场面,稳了心神:
“桑晚,我姑且信你一次。你可以施针,但谨之若醒不过来,不止是你陪葬,你们桑家全部都得陪葬!”
“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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