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试图将地上的被子抓起来。
试了几次,距离有点远,够不着。
她转而用手肘撑着,慢慢地从榻上滑出半个身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被子的一角。
眼前出现了一双绣花布鞋,花样素净,像是兰草。
“桑姑娘,我来帮你吧。”
是个年轻的女子,相貌平平,模样娇小。一身青色褙子素净淡雅,与鞋面上的兰草气质相宜。
“你是?”桑晚狐疑。
“我是府里的医女青禾,世子爷派我给姑娘敷药来了。”
青禾将地上的被子抱回床,打开了药箱:“姑娘别动,伤口还在流血呢。”
桑晚强忍着痛,额发凌乱:“多谢。”
裴谨之这个变态,打个巴掌又给颗甜枣,驯狗呢?!
她是绝不会谢的。
青禾的手与她的声音一样温柔,处理伤口非常小心,桑晚的痛感少了几分,好感也加了几分。
“咱们府里还有女医啊?”
“自然有啊。高门大户里头那么多女眷,总有些妇人的毛病,男大夫不方便。”青禾淡笑,眉眼清简。
她靠近桑晚后,皱起了鼻子:
“你的身上有药草味?”
“我入府之前是在药铺做杂工的,不过我没有姐姐这么厉害,我不懂医理。”
桑晚将头趴在交叠的手背上,撇着脑袋,很是羡慕。
青禾的眼神温热了许多:
“竟是半个同门,真是有缘了。”
桑晚不好意思:“哪当得起同门二字,姐姐折煞我了。”
“妹妹既在药铺做过工,便是懂得药材的药性,这也是医理的一部分,已是难得了,莫要妄自菲薄。”青禾为她的伤口洒上药粉,“莫怕,有些痛,且忍着些。”
桑晚疼得龇牙,指尖攥得发紧,几乎都要插入了肉里。
“这个药虽敷上有些火辣辣的,但见效快,明日你便能下地了。”
“谢谢姐姐。春香呢,她怎么样了?”
青禾摇了摇头,有些抱歉:“我只听世子爷吩咐给桑姑娘你上药,其余的不清楚。”
桑晚眼眶通红,泪在眼底打转:
“是我连累了她。”
青禾收起药箱,递了一个小瓷瓶给她:
“这是剩余的药,都给你吧。这几日记得伤口莫要碰水。”
“好。”桑晚勉强撑起半个身子,“恕我不能起身给姐姐道谢。”
“躺着吧,别乱动。咱们在这府里头还有机会见面,来日方长。”
“姐姐在国公府多少年了?”
她岁数应有二十多,发髻还是少女样式,看来没有嫁人。
“我是跟着师父来的,他是府中资历最老的府医,在这府里都有十多年了,我跟来的时候也就你这般大。”
青禾性子清冷,一心都放在钻研医书上,独来独往;今日见桑晚懂药材,有些惺惺相惜,多说了两句。
“姐姐好厉害,我从前也幻想过,我若是能做女大夫就好了。”
她七岁入天生堂药材铺,闻着药草味长大,但女子学医的太少了,程大夫觉得她聪慧,想教她一些皮毛,但程娘子不同意,非说是怕将她教坏了。
其实是怕桑晚学了医之后不服管教。
毕竟杂工小厮给的工钱不多,但学徒可不一样,学会了能给人看诊,岂不是要抢天生堂的生意?
桑晚倒是不强求,她能领月钱买药给娘已经知足了。
人不能太贪心的。
“桑姑娘若是有兴趣,空闲时可以来府上百草堂寻我。只是医学浩茫,我也是略懂皮毛罢了,你我二人可切磋一二。”
桑晚眼睛都亮了,“姐姐肯教我?”
青禾掩鼻浅笑,“谈不上教,与妹妹投缘,有个说话的伴儿解解闷。”
“好啊,我一定来。”桑晚开心坏了。
“好好休息吧,这府里头规矩大,日后多小心。”
桑晚颓丧地趴在床上:“是我害了春香,我不知道这劳什子府规。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妹妹,世家清规戒律多,日后记得,多看少说。在这里,保住性命才是首要的。人心多变,人人披着一张皮,可这张皮底下,还有多少张皮,你又如何能知晓?”
桑晚一怔,竟没想到只第一面,青禾便对自己掏心掏肺说了这番体己话。
“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青禾只是一笑,背起药箱往外走:
“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桑晚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有股浓浓的哀伤涌上心头。
人生不易,她从记事开始就知晓了;
那会儿爹刚死,娘又突然咳了好大一口血,哥哥总是混迹街头柳巷,家徒四壁。
她一个人到天生堂铺子外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才换得程大夫点头让她做杂工。
她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没想到,命运又将她推入更深的泥沼。
哎……她需要打起一万分的警醒才是。
她不能死,娘还在等着她。
这一次挨打,也算是看清了昭云院里头这些人的嘴脸,惹不起,躲远些。
那个秋月第一日见她还和善得很,没想到也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狗像主人,她和裴谨之是一路货色。
*
裴谨之的寝房。
离九服侍完他沐浴,为他披上里衣。
“爷,你真的信这个程不虞?”
裴谨之系上腰带:“放长线钓大鱼,鱼儿这不就咬钩了?”
离九恍然大悟:“我说呢。您素日谨慎,怎会如此轻易信他。”
“他们费尽心机将桑晚推到我的面前,又怎会只为我解毒这么简单?目的是什么,静待分晓。”
裴谨之端起桌上的汤碗,饮了一口,皱起了眉:“龟苓膏?”
离九扑哧笑出了声:“桑姑娘炖的。”
裴谨之闷哼了一声,放下了汤碗:
“是个傻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爷为何如此说?”
“今日我看她盯着程不虞的神色不对,想来上画舫入裴府并非是她的本意。”
“可她还是从中穿针引线,引来了程不虞。不可能全然不知情吧?”
裴谨之轻扣桌案,脑中浮现桑晚的脸。
此刻他真想举起灯烛,将黑暗中的她仔仔细细照个清楚。
她是否真的无辜?
喜欢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请大家收藏: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喜欢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请大家收藏:国公府的赌神娘子又又又要和离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