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付宁看了看这个院子,虽说也是三进院,但跟连府是没的比的。
“连府都抄了,财产能还给你吗?”
“我不倒欠宗人府的就不错了!那府里就剩个空架子了,哪儿还有东西能还的啊?”
连安掰着手指头给付宁算账,原来连府的产业都在老福晋手里攥着,她大部分都支持了端王府,剩下的那部分还不够六总管该落的呢!
她进封多罗格格的时候,上赐了不少的摆件,就是寿安堂那一屋子的金碧辉煌,但是上赐的东西都有内务府的印记,等人没了,人家还得收回去。
所以这些年连府的田庄、铺面,每年都在往外卖,而家里的生活是倒驴不倒架,靠着典卖祖产撑面子。
这回一抄家,除了那房子,就没有值钱东西了。
各方要债的也都上门了,等他出来之后,内务府已经把宅子卖了堵窟窿了。
“好在你还有麻线胡同可以落脚,那以后怎么办?就你那点儿俸禄,养不起这么多人吧?”
说到这个连安颇为自得,“我当然有后手,你以为我这两年吃喝嫖赌是败家呢?我是跟府里套现呢!”
付宁惊了,大哥这操作绝了!
他在各个高消费场所挂账,数额往上写,等连府结了账,他再跟掌柜的分成。
这就是自己挖自己的墙角啊!
“所以你在翠云仙也是这么倒腾的?”
“我跟你说,就那个地方烧钱,别人还看不出来,我包了翠云不到两年,跟她妈妈说好了,我给翠云把名号打出去,一共分了我不到三千两银子。”
“这个事儿你又不吃亏,那是多漂亮一个姑娘啊!”
“她妈妈更不吃亏,这样名气的清倌人,就是摇钱树啊!”
清倌人?
合着您这两年就吃饭去了?
付宁用眼睛上下扫了扫了连安。
君有疾否?
连安没看见他的眼神,还在感慨,以后陕西巷那边估计是去不了,太贵。
而且他前两天也打听了一下,翠云也不在那个清吟小班了,说是有人把她买走了,谁知道呢?
他这两年就跟蚂蚁搬家似的,把府里的一些不起眼的字画、古玩夹带出来,一部分存在这儿,另外一部分换了钱,藏下了几个铺面和院子,也算是个有家底儿的人了。
特别是前门外,他买下了一处大院,打算修整修整做旅馆,这么些人不能坐吃山空啊。
说话间溥旭回来了,现在都是秋天了,早晚的小风都是凉的,可他愣是跑出来一身汗。
“幸亏这块儿离得近,要不然一天几趟得跑死我。”
他把朝服一脱,里衣都汗透了。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出了这么多汗!”
溥旭摆了摆手,把左右屏退了,用手一指紫禁城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变天了。”
连安也把脑袋凑过去,低声问:“处置了多少?”
“总数不知道,我只是跟着跑了几个地方,听说老佛爷震怒了,寿药房和御茶膳房逮走一半,这可是离她最近的地方,后怕了。”
溥旭顿了顿,又听了听院里没有动静,才接着说:“听说上驷院和武备院,全都……”
他的手在脖子上一比划,意思大家都明白,“估计是那句御马监闹的,宁可错杀不错放。”
“看来总管太监得换不少啊。”
付宁也插了一句,“能牵扯到最顶上的那位公公吗?”
“那位多精啊,当初安德海死的时候,他可是吓着了,这么多年属泥鳅的,滑不溜手,这回寿药房、御茶膳房、南府戏班都揪出人来了,人家照样是心腹。”
这回事情算是落定了,就看对流放的几个王爷宗室怎么处置了。
溥旭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摇了摇头,他分析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顶多派人申饬一番就算了。
那几个人当初都是坚定的站在老佛爷一边的,而且现在各国公使都盯着呢,不能扇自己的脸呢。
再让洋人看出来,自己对朝堂上下的掌控力下降了,搞不好他们又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最后,溥旭总结了一句,“老佛爷真的是老了!”
现在就看最后的处置结果了,越是小虾米越活不了,端王府留下的门人肯定是一个不留的。
宗室的层面,现在已经殁了一个辅国公,还褫夺了一批宗室的爵位,基本上压住了。
能这么快把事态稳定住,全赖陆军第一镇的兵马,真的是手里有兵权,腰杆子才硬。
溥旭把汗湿的里衣换了,说这个可不仅是在宫里跑的,回来路上木头发现有人跟着,他们的马车快跑了一截才回来,颠得他够呛。
“不会真是关老六吧,他这么上蹿下跳的,想干什么?!”
“所以我当初就说,你太稳了,让人都看见你了,应该再毛躁一点儿,多出些错处的。”
“我怕这边一出错,你就在牢里“自尽”了,把他们都吸引到我这边,你那里压力就小一点,但是关老六也太着急了吧?!现在就捅我们了?”
关老六?就是在翠云仙见到的那位关六爷吧,确实长得不像好人。
付宁评价了一下人家的长相,还是苦口婆心的劝溥旭,“旭大爷,还是得小心,苏完瓜尔佳氏心思也不少。”
“给荣禄大人出气?那也轮不着他啊,人家正枝都没这么蹦?”
付宁把手一挥,问题根本不在荣禄身上,而是在醇亲王府。
醇亲王福晋可是苏完瓜尔佳氏的,而且膝下有个两岁的儿子,要是论血缘关系,跟瀛台那位,该是最近的吧?
“这帮人有心思不往正道上放,祖宗江山都什么样儿了,他们还整天钻营这个!都td祸害完了,谁都惦记不了了,就老实了!”
溥旭一通国粹输出,把桌子拍得直蹦。
连安赶紧拉住他,这大哥手都红了,“别上火了,现在这样你也没辙不是,今天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抓了一天的人,基本上都抓干净了。”
“基本上?”
“嗯,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