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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神父马克
    等到付宁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一张软软的床上了,有个梳着大辫子的姑娘在一旁守着。

    见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了,转身就跑出去了。

    付宁听见她在屋子门口跟人说话,“六总管,他醒了!”

    六总管?这是哪儿啊?不会又换地方了吧?那这灵魂也太不稳定了吧?!

    还没等他胡思乱想完,一张干瘦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着低调但是考究,黄燊燊的脸上尽是褶子,贴着上嘴唇留了两撇老鼠须子样的小胡子。

    他凑过来看了付宁一眼,“醒了?就走吧!还想在我们府上耗到什么时候啊?真赖上了?”

    那说话的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鄙夷,高高在上瞥了付宁一眼就不再看他了,好像他是路边上的什么脏东西,多看一眼都伤眼似的。

    付宁虽然一直都不是什么豪门子弟,但是富强、民主、自由、平等是刻在骨头里的,今天一天可以说他刺激受大了。

    现在这位六总管算是撞他枪口上了,付宁不是很会吵架,但是那么多年的电视也不是白看的!

    他缓缓坐起来,晃了晃脑袋,很好,一点儿都不晕了,嘴里有股子药味,估计是这家主人给他灌药了。

    主人是要谢的,这狗也是要给两下的!

    “瞧您这话儿说的,我躺在这儿是因为什么啊?我可没让您当街纵马!也没让您无故鞭打旗兵!

    呦,还没问府上是哪一家呢?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的旗主王爷?要不能随时抽鞭子打我们的就是当今圣上了,看总管这模样也不像宫里人啊!”

    六总管被他这么一抢白,有点儿噎住了,但是这个时候权贵之家还真不怕他一个小旗兵,除非上面想办你了,要不这都不是事儿。

    总管大人还没开口,门口又有个清亮的声音传进来了,“老六,说的确实过了。”

    付宁寻声望过去,门口站着个年轻人,身上的袍子、坎肩都是缎面的,在烛火下反射着亮光,带着青缎的小帽,正中镶着一块美玉。

    他长得白,皮肤细腻,完全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所以付宁也判断不出他是二十出头,还是三十以里。

    六总管变脸似的换了一副嘴脸,腰立刻就佝偻下去了,“爷怎么来了?这逼仄的地方不是主子该踏足的!”

    那人一挥手,六总管就把嘴闭上了,他几步走到床边上打量了付宁一眼,“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在下赔礼了。”

    看着他动作潇洒的拱手一弯腰,旁边丫头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就掉地上了,六总管咕咚就跪下了。

    付宁也有点儿犯傻,他今天心情不好,刚才喷那个老六也是破罐子破摔,根本没考虑后果,活就活、死就死了。

    可是这位明显跟他不是一个阶层的,这么一行礼道歉,他反而觉得自己有哪儿不对了。

    付宁不敢实在受了人家的礼,一掀被子就从床上滚下来了,实实在在的摔了个屁股蹲。

    一下子把人家给逗笑了,这一礼也没行完,“看来你是没什么大事儿了,我叫连安,虚长你几岁,今天的事儿还是得说句对不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前厅来吧!”

    说完,他就先出门了。

    六总管脸上不太好看,但是付宁刚才那个屁股蹲摔得好,他现在也没那么大火气了,伸着手指头点了点付宁的额头,“倒是个好命的!”

    旁边的丫头拎着付宁那两只看不出本色的鞋,弯腰跪下要给他穿上,付宁哪里好意思,自己拿过来两下就套上了。

    一出门,他才发现天都黑透了,这一天大风刮得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满天的繁星灼灼。

    付宁刚才躺在了一个四合院的倒座房里,现在要穿过院子去堂屋,同样是初春时节,影影绰绰能看见院子里花木已经应景开放了。

    刚才那个丫头手里提着盏灯笼在前引路,嘴里给他科普着:他们家是姓叶赫那拉的,跟宫里的贵人都说得上话,家里老福晋是宗室女,也是有头有脸的。

    两个人没走两步,六总管从大门那边疾步走了过来,抢在他们前面站到了前厅门口,“大爷,那个洋大人又来了!一定要见您!”

    连安开门就朝着大门口去了,六总管脚底下一个急刹车,转身又坠在他身后,“爷平时不是都给点儿银子就打发了吗?今天怎么这么赏他脸啊?”

    付宁脚底下也一转向,跟着看热闹去了,不为别的,他听见门外那滴里嘟噜的英语了,想起了自己当成种子的外国玉米好像就是教堂流出来的。

    等他站到大门口的时候,连安跟一个神父打扮的外国人已经热热闹闹的聊起来了。

    不过一听内容,那叫一个鸡同鸭讲!

    那个神父今天穿着正式的袍子,嘴里说的是:过些日子是复活节,邀请连安去教堂参加清晨赞美会,还有寻找复活节彩蛋的活动。

    而连安连说带比划的问这个神父知不知道一种药,可以治风寒发热,是一种小白药片。

    就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两个人说得还挺热乎!

    付宁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过去当起了翻译,他一张嘴两边都惊了。

    连安是没想到他这么一个破衣烂衫的花子样,居然洋文说得还挺溜。

    京城里也有私立的教会学校,不仅教英文,而且是全英文授课的,只是付宁的样子不像是上得起的。

    神父也有些吃惊是因为付宁说的英语偏美式,现在学校里教的都是正统的英式英语,而这个看起来很穷的小伙子还能说一些俚语。

    有了付宁这个桥梁,双方再沟通就方便多了,连安对洋人的那个复活节没什么兴趣,只说到时候有空会去。

    而神父也拿不准连安要找的是什么药,现在治风寒感冒的主流药品是奎宁丸,但是连安又说不是。

    付宁问连安知不知道药名字,哪么有一个字他们也可以猜一猜。

    连安想了半天,说好像叫什么什么林。

    什么什么林?治感冒,也就是退热、镇痛的,阿司匹林!

    这个单词一说出来,双方都点头了,应该就是这个!

    神父非常吃惊的看着连安,说这个药出来的时间不长,他身上还没有呢,得通过教会回国去找,对于连大人消息的精通,他很是佩服。

    同时,他也很付宁介绍了一下自己,他是宣武门外教堂新来的神父,叫马克,他诚挚邀请付宁复活节的时候到教堂参加活动。

    付宁一口就答应了,他也想看看这位神父从大洋彼岸都带了些什么过来,万一能再捡个漏儿呢!

    马克神父心满意足的走了,付宁本来也是要跟连安告辞的,自己把自己饿晕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就算是那一鞭子给自己抽躺下了,也是自己占主要责任,何况还喝了人家的药汤呢,算是两清了。

    谁知道,连安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付兄弟如此博学,为兄还想与你秉烛夜谈呢!”

    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回去了,只有付宁一脸懵。

    秉烛夜谈?!

    他和连安?!

    一个八旗底层的小旗兵和一个八旗顶层的贵族,有什么可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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