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澈直直对上楚欢隽的笑眼,冷道:“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好话不说二遍。”
楚欢隽神色微动,转过头去看桃杳。
桃杳亦是看着他,目光闪烁。
他们彼此都不能知晓是否看懂了对方眼底的心意。
便是如此乍暖还寒的时节,风吹在身上骨头都泛着冷,桃杳一直打着哆嗦。
有他在,她莫名感觉心安。他说过,不会让她再陷入险境,纵使他这个人向来谎话连篇、诡计多端,纵使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可是当楚欢隽出现的时候,桃杳忽然觉得周身的寒意都退去了。
楚欢隽轻轻叹了口气,将抵在陆澈锁骨上的扇子收回,淡道:“这两个人质的安危与我无关,我更没有道理去做主她们的生死。”
说罢,他后退几步,转头看向时颐迁:“时将军,这二位是你的女儿,去谁留谁,还是由你来抉择吧。”
桃杳心下一沉,目光追着楚欢隽向外越走越远,他始终没有回头。
时颐迁从地上拔出斧头,忍蓄了许久的怒气,即刻就要爆发:“我的两个女儿,从来安分守己,从未与任何人、任何势力结过仇怨。不管是作为她们的父亲,还是作为大楚镇北侯,我都想问你一句,你为何要绑架她们,对她们刀剑相向?”
时颐迁提着斧头,一步一步逼近陆澈。
陆澈早便听闻镇北侯大将军孔武威猛,如立地金刚,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世间江湖众家武学,多以轻快敏捷为第一要义,而时颐迁所修武术与之背道而驰。
无须轻敏如燕,因为他气壮如牛,铜铁一般的身躯可以抵挡住任何的招式;无须动如脱兔,因为他力能扛鼎,超乎寻常人的力量能轻易撼动千军万马。
陆澈飞快地在心里计算着如何对付眼前这个如巨人一般高大威猛的镇北侯。将自己与其相较,他唯一的优势便是更轻、更快,还有手中的两个人质,是敌人的软肋。
芝宁的诉求不过是让他们带走时兰心,放弃时桃杳。
陆澈知道,不是非将时颐迁逼到最后关头,他是不愿意做出这个选择的。
在离陆澈只剩三尺之距的地方,时颐迁停下脚步,道:“你若是冲着我来的,便放下刀,放下无辜的孩子。”
说罢,时颐迁双手一松,手中巨斧顿时砸到地面上。
时颐迁展开双手,示意自己已自行缴械,道:“我就在这里,随你处置。”
陆澈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别的条件可谈,各位速做抉择。”
话音一落,他便低头去叼起挂在脖子上的短哨,含在唇齿之间,吹了一段调子怪异的曲段。
“当心!”
楚欢隽的扇子从空中飞将而来,一发破的,将陆澈口中的短哨打落在地。
“你会用蛊?”楚欢隽质问道,眉间渐锁。
陆澈冷哼一声,低声道:“学艺尚浅,但对付常人,还是足够用了。”
话音未落,时颐迁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着,瞪大的双目中瞬间爬满了红血丝,面庞也顿时呈现为诡异的紫红色,双唇煞白,渐渐有白沫从唇缝间流出,这是蛊毒发作之兆象。
“你……!你做了什么?!”
不过瞬息之间,时颐迁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蛊毒一旦种下,片刻之间便可深入血脉经络,最后毒噬心脉,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陆澈说道:“我说了,好话不说二遍。蛊毒可解,只要你马上做出选择——这两个人,选一个带走。”
时颐迁捂着脖子,有些痛苦地后退了几步。楚欢隽飞快闪身上前,手指飞快地在时颐迁额上一抹,取了些许冷汗在指间细细揉搓,不一会儿,原本透明的汗珠顿时在指尖洇成一片殷红,楚欢隽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这是春风楼独有的枯落蛊,只有春风楼中经过特殊训练的舞女才会使用。
楚欢隽再清楚不过,方才陆澈说了谎。这种蛊毒并没有解药,施蛊者一定是下了必杀之心,才会对人种下此蛊。
枯落蛊毒性缠绵,就如同一把细刀在人身上反复凌迟,这般苦痛,若换作旁人早已承受不来。而时颐迁为一国重将,征战沙场多年,尝尽世间至苦至毒之物,所以,哪怕中了春风楼严令禁止在一般情况下使用的至毒之蛊,他也能强撑下去。
可越是像他这般强撑,只会越促使蛊毒在其血脉经络之内加速繁衍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时颐迁脸色煞白,因蛊毒发作而干裂出血的双唇一上一下缓缓翕动着,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音:“我只要……只要带我的女儿……走……”
彼时,楚欢隽抬手落定时颐迁背脊处,飞快地点了三道穴位,令时颐迁顿时僵在了原地。
“老时,多有得罪。”
言罢,楚欢隽从腰间锦囊中摸出一颗檀棕色药丸,塞入时颐迁口中,又在其胸膛上点了几道,助他运气吞咽。
“强行运功忍痛,只会让这种毒发作得更加厉害。”楚欢隽拍了拍时颐迁的肩膀,淡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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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间推移,夜色渐降,风也逐渐大了起来。
陆澈心里明白,芝宁的耐心有限,不可能再这样继续耗下去。
果然,不远处高空树影中忽然传来几声鹰隼凄厉的怪叫,这是芝宁的警告。
陆澈一惊,不由得将两手之中的刀匕握得再紧几分,更逼近人质几寸。
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拖了。
如果陆澈手里的刀再往后一点,别说是一命换一命,在场的三个人,桃杳、时兰心、时颐迁,三条人命都得完蛋。
总得选出一个牺牲者。
但是谁也不愿意松口——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残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等待着这点希望的来临。
这时候,桃杳却开了口。
“选我姐。”
她神情淡然,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静。
桃杳比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必须去当那个弃子。
她留下,或许陆澈还能保她一线生机;可若是时兰心留下,所有人都会遭殃。
桃杳能感觉到,陆澈凌厉的目光顿时倾洒在自己身上。他手里那把寒光闪烁的刀瞬间闪到她的耳垂旁侧,飞快地挽了个刀花,竟然削去她一缕头发。
“够了!”
沉默了许久的时颐迁终于开口。
“选,选……选她。”
时颐迁的五官一时间怪异扭曲起来,神色痛苦到了极点。他艰难地抬起一根食指,歪歪扭扭地指向榕树上的时兰心。
抉择做完之后,他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这时候,陆澈转头看向楚欢隽。
暮冬初春的时节,天气总是变化多端,叫人捉摸不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完全降下来了,天空也忽然飘着点薄雨,落在身上,冷丝丝的。
楚欢隽站在不远处,湖水青的长衣长袖被风吹卷得翻飞不定,就快要与淡墨般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负着手,长身玉立。天幕间仅存的一点薄雾似的微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和周围的树影一样长。
曾几何时,陆澈第一次见识到大楚皇子的冷血无情,也是在这样冰冷的雨雪交加的夜晚里。
只不过,那一年,他没有办法保护身后之人。如今,风云已变,哪怕他知道自己再弱小,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陆澈将原本横在时兰心身前的刀锋转了个方向,指向楚欢隽,声音沉闷而冰冷:“你,也要选。”
无论是陆澈,还是桃杳,似乎所有人心中都笃定了一个答案。
于公,时兰心是镇北侯大将军府上名正言顺的贵府千金,是当年金蜃国与大楚交好而留下的珍脉。楚欢隽作为大楚国的皇子,最应当深知这其间的非凡意义。
于私,楚欢隽有意与时颐迁交好,时颐迁偏心时兰心这事儿是众所周知,于情于理都该救下时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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