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兰心远远的便望见黑压压的一群不明物体朝自己的方向缓慢地挪移过来,待渐渐看清自家两个马夫的脸庞时,心下不禁方寸大乱。
眼前景象,简直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词语概括形容——
实在是滑稽,实在是可笑,实在是离谱。
但见那两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马夫,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正以扛鼎之姿,使出全身解数扛着一匹骏马,缓缓向前走来。
而楚欢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骏马上,手里抓着一只水津津的桃子,慢条斯理地品尝。
时兰心预料到不好,慌里慌张的赶忙迎上去行礼。
“小楚哥哥……”
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慌张害怕,时兰心每每见到楚欢隽,脸上总是红透得像戏台上唱关公的脸谱。
终于见到自家小姐,两个马夫都觉得他们请来了逸王殿下大驾,一定是功劳无限,意气风发地扛着马越走越有劲,等着小姐回去给他们奖赏——虽然用的方式很有一些丢脸。
今天的风儿实在是喧嚣,人高马大的楚欢隽,坐在“人高马大”的坐骑上,实在听不见下面时兰心细若蚊蝇的娇声细语。
“下驾!”
楚欢隽一声令下,两个马夫便应声伏倒。
刚刚他们扛着这匹高头大马徒步了好几里路,再壮的汉子都吃不消这么折腾,这会儿再也强撑不下去,像卸了货的骆驼,累得昏迷在地上。
楚欢隽踮脚起身,扬步踏风,轻灵灵飞身下马。长风将他那一头如云如瀑的青丝吹散在空中,长袍广袖襟带也在空中猎猎起舞,飘逸美丽得不像话。
时兰心痴痴地看着俊俏的心上人寸寸逼近,一股沁人心脾的松木清香缓缓袭来,从鼻尖到心上,一点一点,像喝醉了酒一般麻痹她的每一根神经。
“听说你在找我,时小姐。”
时兰心这时候在想,不知道小楚哥哥平日里都是用的什么熏香,怎么会这样好闻?都不需要靠近,只要经过他身边的风,吹到八百里之外都是香喷喷的。
“是的……小楚哥哥,我……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我……我想问问你……今天有没有空啊?听说城东开了一家不错的饭馆,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饭好不好……”
年刚及笄的少女,最是藏不住天真烂漫的儿女心事。
只消一个心上人暧昧不明的笑容,她便可以拿出全部勇气,赌上她的全部身家,跟他走。
时兰心第一次见楚欢隽,是在皇宫猎苑围场上的一场秋狩上。
那日风和景明,远山层林尽染,遍野金黄。
同样金黄的阳光洒满了少年一身——他穿着鎏光溢彩的银杏色骑装,青丝高束,在辽阔的原野上纵马飞奔,拈弓搭箭,笑意张狂。
广阔寂寥的茫茫天地平野之间,时兰心的眼中只看得见他——
鲜衣怒马,少年意气,最是惹人心动。
秋狩宴上,楚欢隽将随手射下的一只山鸡送给了时兰心,理由很荒唐:那天时兰心梳了一个羊角髻,楚欢隽在心里暗自觉得,这个姑娘的头发造型,和山鸡有一点相像。
他把中了一箭还正淋漓滴血的半生死的山鸡丢到时兰心怀里,完全不顾及少女为秋狩宴新换的一身漂亮衣裳,吓得时兰心当场就哭了。
可是后来回到家,爹爹告诉她,送她山鸡的那个少年,正是宫中唯一的皇子,要和他打好关系。
从那天起,时兰心便总绞尽脑汁制造与楚欢隽偶遇的机会。
宫门前、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甚至后来她发现他开始常去青楼酒肆,她也一边心碎一边在他所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只为了多看他一眼。
今日,风和日丽。她眼里最好看的少年郎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秋天,那一场秋狩宴上。
楚欢隽将一只柔软的包裹塞到时兰心手中,笑眼缱绻:“对不起啊,我今天没空陪你吃饭。辛苦你等我这么久,为表歉意,送你一点薄礼,笑纳哈。”
时兰心忽然感觉掌心触及到一团温热,一股湿润的混杂着青草泥土清香的气味钻入鼻腔。
来不及低头去探究他送了什么,她满眼都是他,眼神舍不得移开半刻。
可是那双美目中的潋滟波光,总是那么流转不定,才在她脸庞上停留了不过一刻,便丝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又是一声嘶鸣,楚欢隽已然驾马扬鞭而去,那马蹄子撒得飞快,撅了满地尘土,将愣在原地的时兰心扑得灰头土脸。
看着楚欢隽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重叠的楼宇之间,时兰心才怔怔回神,捧起手心的包裹,心跳砰砰砰快得就要震碎。
她这才发现,包裹是用她送给他的那张软帕包着的,凑近闻闻,似乎还带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松木清香。
一旁的怀秋打量许久,斗胆问一句:“小姐,要不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怀秋大抵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小姐——时兰心脸红心跳神色娇媚,娇滴滴地应了一声:“嗳。”
她说罢,便拈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揭开软帕一角,却见那帕中沾染了一片可疑的棕黄色污垢。
一股奇异的味道顷刻间涌入鼻腔,时兰心的表情就这样由娇羞欣喜,转变为大惊失色。
将软帕全部揭开,一坨新鲜恶臭的狗屎赫然出现在时兰心眼前。
向来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怎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时兰心花容失色,急忙将手中之物甩出十里开外,跌在地上嚎啕大哭。
少女心事,就好像二月初的天气,方才还春光明媚万物复苏,转眼便乍起一阵倒春寒,将娇软的春花冻成硬邦邦的坚冰。
传闻说楚欢隽有一副菩萨心肠,温良淑和,柔情无限。
传闻说楚欢隽既多情又天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传闻还说,楚欢隽宽宏大度,不会对任何人动怒,哪怕是用火烧他的眉毛,他也会笑着原谅。
时兰心抚着因受惊而剧烈起伏的胸口,颤抖地抬起手,放在鼻间嗅了一嗅。
臭狗屎的味道就好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赖在她掌心,久久弥散不尽。
泫然欲泣的时兰心被几个丫鬟小厮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回到马车轿中。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好像在哭,又好像是气极反笑,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谁也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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