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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交谈
    “子何以言?”

    西门豹缓和神色,再次问道。

    修渠引水,是西门豹计划中的大事。

    若不引来漳河之水便利灌溉,那邺县土地就要继续荒废。

    明明天时地利皆有,偏偏因为人和不足,不愿修渠,就浪费这大好机会,西门豹想想都心痛。

    而一旦邺县田地得到开垦,便夯实了基础,之后民得以食,物得以丰,商得以利……

    他西门豹,何尝不能得以升迁?

    若何博的确能够助力修渠之事,西门豹也不介意一有机会,向国君推荐对方。

    “邺令想要修渠多少?”何博问道。

    “修渠十二,以灌溉四周之田地。”

    “引水多少?”

    “自然是多多益善。”

    闻言,何博露出了个微笑,“然而邺县地势较漳河为高,若要引水,沟渠就要挖的更深了。”

    西门豹抚膝而叹,“这正是我所担忧的。”

    修渠才开了个头,乡民便有抱怨之声,若是要挖深些,则所需民力更重,只怕怨气更大。

    “可以晓之以理。”

    “邺地崇信鬼神,圣人的道理,他们一时是听不进去的。”

    “那可以修建工具,将水从低勾至高处。”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工具……难道你是墨家门徒?”

    西门豹惊道。

    “我自然不是!”何博摆摆手道。

    “那不是墨家,又如何能做出如此机巧?”

    何博看他不信自己能制作出水车之类的东西,也不着急。

    反正缺水的又不是他。

    “如果邺令和我讨论下天地间的奇事,我的确可以替你解决取水的问题,甚至修渠用时缩减,节省民力,也是可行。”

    西门豹听他所言,“你并非要我举荐于国君?”

    “名利于我如浮云,何用加之?”

    “原来你是这样的贤人,也好,也好。”

    不用举荐,那西门豹也能省着功夫。

    只是不知为何何博来意如此,但他给出了承诺,西门豹满足他的奇怪要求又如何?

    只能说,

    “定金”都未曾看到,只听一席话便信任……也是这个时代之人的特点。

    都很单纯啊!

    ……

    “原来只有这些么?”

    何博听西门豹简单介绍一些奇闻异事后,只沉思道。

    西门豹所说,虽然范围比邺县乡民所说的广,类型更加丰富,但要说其中的神鬼含量和可信度,何博只能给予一个“都一样菜”的评价。

    连“海上三山”的段子都编不出来,可见这片天地,可能真的只有何博一个特殊存在。

    虽然还不能直接确定,

    但何博也难免生出了一些“自命不凡”的豪情,心情更加愉悦了。

    于是他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我有一套工具,可以引水。”

    “是否方便?”

    “还需要人力加持,修渠之事还是必行的。”

    最早躬耕于邺地的贵人乡民,依照当初从河而居的习惯,特意将建城垦荒的地址和漳河拉开了一些距离,防的就是哪天发水,将田城淹没。

    毕竟经历过洪水的人都清楚,

    平时看上去低浅的一条溪流,在大雨之后,会狂乱成何种模样。

    平时忙一点,总比到时候身家性命都付之东流要好。

    结果漳河愣是稳定奔流,发水频率让建城的那些老人后悔的捶胸顿足。

    到了眼下,也让西门豹计划修建的水渠变得更长。

    即便有了水车,也得有一段渠道联通到地里才行。

    不过水车的存在,对修渠的影响仍旧不小。

    之前必须深挖才能使得“水往低处流”,现在只要刨一些浅浅的渠道便好。

    “还有呢?”

    西门豹不由期待道。

    何博拍了拍自己,“不用人物,只要邺令在地上画出渠道,再在田地附近画一个圈,等待一二,自然会有漳水流来!”

    “这怎么可能!”

    才生出“此人才比墨门”之感的西门豹闻言,又忍不住板正了脸色,“天下哪里有这样的事!”

    何博哈哈笑道,“此事之前未曾有,自我以后,便可以有!”

    他端起西门豹用来待客的酒水,可惜道,“这酒太粗糙了,人都喝不醉,何况倒到漳河里?”

    “还是留给邺令自己享用吧!”

    说罢,

    当着西门豹的面,

    幻术终于撑不下去的何博,直接化为一道流光而逝,润回漳河去也!

    “这!”

    “这!”

    西门豹不敢置信的扑到何博之前所坐的席位之上,触手只觉一片凉意,根本不像有人久坐在此。

    “漳河?”

    “漳河!”

    莫非那人是河伯?

    西门豹急切的推门而出,朝着漳河方位跑去。

    只是跑了一段后,发觉这样实在失态,去了之后不说能不能再见河伯一面,询问其显圣缘由,但在城中引起一番新的言论,是必然的。

    “罢了!”

    西门豹干脆转身,向着乡绅们修建的,祭祀河伯的庙宇走去。

    此前祭祀河伯,原是有一个庙宇的,甚至还因为巫婆的缘故,修的颇为豪华。

    不过乡绅们在受到河伯“特邀”后,都想着要跟过去划清关系,这才换了位置重修。

    如今开建一段时间,已然有了雏形。

    而在乡绅们的急切要求下,庙宇还没有完工,神像却已经建好了。

    雕自然是没时间雕的,

    不过让几个匠人捏个泥像出来,还是可以的。

    西门豹将上前问候县令的人推开,径直来到神像之前,观其面目。

    “不像,不像……”

    他对在场监督工事,并且叩拜河伯,祈求消罪的乡绅问道,“这是你们从梦中得见的河伯样貌?”

    “是的。”

    “为何如此面目可憎?”

    “这……”

    乡绅一时哑然,随即才解释,他们既恐于梦境中的事,自然不想怎么回忆。

    何况除了最初,河伯也没有亲自入梦见过他们了,“招待”他们的,只有过去因他们所为,沉入水底的女子鬼魂。

    被恶鬼纠缠,加之第一次入梦时,何博的术法还不够精进,自然没办法让乡绅们深切认识到漳水河伯是何等的儒雅随和。

    现实叙述给匠人,其中形象,少不了乡绅因为过度惊恐而加以描述的部分。

    “换了吧。”

    西门豹指着那面目可憎的神像,对乡绅说道,“河伯并非如此容貌。”

    “啊?”

    乡绅一愣,不知道为何县令忽然提出如此要求。

    鬼神的塑像,

    还是个显灵于人前的鬼神,

    是能随便换的?

    “你连河伯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还想向他请罪?”

    看着乡绅疑惑的神色,西门豹却是朗声一笑,“某还是救你一救,莫要让河伯知道你将祂如此描述,不然这罪孽哪怕去了漳水里,也是洗不清的!”

    那乡绅还想问其缘由,但西门豹已然拂袖而去了。

    好在仆从慢了一步,被乡绅拦下,“邺令为何如此言之?”

    “今日可曾有什么事发生?”

    虽然被人否认自己的“艺术成果”

    有点不高兴,但一想到西门豹也曾为河伯入梦,还得到过夸赞,乡绅便不由得多想。

    仆从只答,“没什么坏事,只有一个年轻人上门拜访。”

    “那年轻人有古怪?”

    “未曾,看上去文质彬彬,是个君子。”

    仆从停顿一二,最终还是同乡绅说了,“只是贵人同那位君子会面,我随侍在外,却不见人出来。”

    “之后,便是贵人一路急切步出,呼喊河伯之号……本想去漳河那边的,却不知为何来了这里。”

    乡绅听了,

    一脸沉思,

    转而便发了一身冷汗。

    “好了好了,多谢你的告知!”

    他从怀中取出一些钱塞给仆从,转身便对匠人道,“快快快,把这像给换了!”

    “这样子不对,太不对了!”

    河伯在上,

    千万不要计较自己将一位美君子描述成青面恶鬼的罪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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