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会来。
“说吧，要多少钱。”林绯意提前做了心理准备，“狮子大开口的话，不行。”
“林小姐，谈钱多俗啊。”
苍提朝她勾了勾手，目光戏谑。
林绯意试探性地朝他那边挪了几步。
‘模子哥’气场很强。
这是林绯意接触下来得出的初步结论。
蒋萦说他大学还没毕业，想必家里非富即贵。
“这么提防我做什么？怕我光天化日之下把你吃了？”苍提悠悠出声，“再过来点。”
林绯意又走近了几步。
她172的身高，堪堪到苍提的肩。
林绯意低头往人鞋面看，张口问了句煞风景的：“垫增高鞋垫了？”
“我裸高192。”
第一次听到这种质疑，苍提听着新鲜，“需要我当场脱鞋么？”
林绯意收回视线。
她记得，许润清也很高，但没到一米九，平日里两人说笑的时候，许润清总会张口闭口地嘲笑她‘小矮子’。
凭借身高优势，许润清屡占上风。
有一回把林绯意逼急了，她气得跳脚：“为什么每次我跳起来去够到你，你就不能为我弯一次腰吗！”
许润清没听。
后来他们走散了，许润清也没有为她低下过头。
思绪一下飞远，林绯意晃了晃眼。
眼前是现实。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林绯意嫌恶地淬了一口。
“什么？”
林绯意一抬眼，看见苍提微弯着腰，微妙的表情里似在确认着什么。
“骂我?”
“骂狗。”林绯意说。
苍提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这条不听话的话，换条养就是了。不用驯就会主动朝主人摇尾巴的小狗，最可爱。”
苍提的嗓音带着成熟的磁性，凑近林绯意耳边时，他勾唇一笑：“比如我。”
“姐姐考虑一下？”
一声姐姐，叫得林绯意险些呼吸不稳。
“你倒是直接。”
“开玩笑的，帮我画幅墙画，佣金照付。”
不等林绯意反应过来，苍提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她店里会客的沙发上。
仿佛刚才的撩拨，真的只是个玩笑。
林绯意深吸了一口气。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管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只要谈钱，就是客人。
“我画画价格可不低，你确定找我画?”
递茶时，林绯意又和苍提确认了一遍。
找她画画的有钱人不少，但学生，苍提是第一个。
苍提身上穿的不是常见的大牌，林绯意摸不准他是有钱还是没钱。
察觉到审视的目光，坐在林绯意最喜欢的那张懒人椅上假寐的苍提并未睁眼。
“央美美术系天才画手，值得高价。”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林绯意听见一颗小石子重重砸进她心底的声音。
石子很小，却在她死水一般的心湖翻起千涛骇浪。
众人只知她是落魄千金林挚一，可谁还记得，她也曾是名噪一时的央美天才画手。
出国前夕，爱才如子的导师争相挽留，可留不住一心想要深造的林挚一。
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画手，毅然飞向她梦想的高山，也飞向了她的深渊。
林家倒台后，国外的日子很苦，林绯意都熬下来了。
扎在她身上的言语利刃很痛，林绯意忘了。
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现在或许……
没有或许。
提及旧事，如今的林绯意已经不会再红掉眼眶。
她平静一笑，“我在国外上的大学。”
“只是觉得林小姐和央美荣誉墙上的林挚一长得很像，无意冒犯。”
只隔了几步距离的苍提说得挺诚恳，他环顾天花板一眼，惋惜道：“也幸好不是，不然，禁锢在一间二手家具改造的店里，太大材小用。”
林绯意浅显地勾了一下的头发。
可惜吗？也不可惜。
最早的时候，她外公就是靠这个把她母亲培养长大的。
母亲发疯后，林绯意咨询过医生，只要让病人看到熟悉的物件，唤醒记忆，就有康复的可能。
林绯意想到了外公生前为母亲亲手做的最后件家具。
那是一张单人红木沙发，也是她母亲最宝贝的一张沙发。
若非为了填补巨额的债务，那张红木沙发也不会沦落进二手市场后不知所踪。
外公的工艺难以复刻，一直以来，林绯意都在苦苦找寻。
林绯意就是为了这个开店的。
只要她成功打入二手家具市场的圈子，就有可能打听到那张沙发有关的消息。
蒋萦苦口婆心地劝过她，这样做沉默成本太大。
以林绯意在美术上的造诣和能力，完全可以选择另一条高薪且轻松的道路，工作之余慢慢打听。
林绯意没听。
经历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她早就不求大富大贵了。
不管是不是为了治疗，林绯意都要把那张沙发找回来。
那是外公留在母亲最后的念想。
“林小姐店里改造后的家具工艺方面做得都很不错，我那些要丢弃的二手家具交到林小姐手里，想必也能老小区爆改新别墅吧？”
林绯意不接他的话茬，“卖给我，就是我的东西。”
–
苍提租的房子在晋大校门口附近的一个公寓里，从店里公交过去，十几分的路程。
店里没生意，林绯意是过去画画的。
这个公寓是老小区改造，采光并不好，一走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
这里是著名的学生平价公寓，来这租房子的，大多都是学生，小情侣居多。
一路人碰到的小情侣不是在搂搂抱抱，就是在你侬我侬。小区隔音效果不好，不时有莺莺燕燕的声音传来。
进小区之前，林绯意多问了一嘴：“你和你女朋友住这?”
苍提熟练地刷门禁，“我一个人住。”
门打开，楼道里一片漆黑。
苍提用钥匙敲了敲入户门，声控灯亮起。
林绯意站在光亮里琢磨苍提的表情。
“对回家毫无期待，看来的确没有女朋友。”
苍提按电梯的手一顿，“怎么，林小姐有意向?”
林绯意闭嘴了。
下了电梯，苍提领着她一路往里，最后在一扇贴满小广告的门前站定。
门打开。
里面是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