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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章 但他死了
    顺河向下,在落暮时分,最终停靠在一处码头。

    楚嫆环看四周,人烟甚是稀少,岸边就只有几艘破旧的船,应是搁置许久的。

    她回忆着,际河下游百余年前有一处县地,后因动荡战乱,人员大大削减,逐渐演变为小村落。

    但依据往漠北的路线,穿过此村正好是离路关最近的一条路。

    尉迟晏收拾好包袱就往前走,看她定定站着,视线停留在她这张脸,犹豫片刻又折返,到岸边抓了把湿泥。

    来到跟前,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直接糊上去。

    一股泥腥味扑鼻而来,楚嫆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尉迟晏将她的小脸抹脏,又将剩下的涂自己脸上,"不想被关隘的士兵认出,最好都听我的。"

    楚嫆闻言没再说,踮起脚,也举起手。

    他猜到她的想法,主动垂头,手够到时对着他的头发一顿乱摸,直至弄成鸡窝头般毛躁。

    顺便把自己的发髻也弄乱。

    片刻间,两人的模样就成了逃到此地的难民,粗布衣、面有泥泞,凌乱落魄。

    走入村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其中还有几个老嬷看她那样瘦弱,不禁联想到自家孩子,因而心生怜悯,强塞了许多烙饼包子。

    走出村时,她手里提了一篮子吃食,反倒是他什么也没有。

    尉迟晏正好饿了,伸手欲拿,楚嫆一侧身,风轻云淡道:"这是给本宫的。"

    "我若是饿死了,谁给你带路回漠北?"他反问道。

    "死了便死了,本宫也不一定非要去。"

    "你……"

    两人即将又要拌嘴,后侧方忽的驶出一辆货运车。

    车轱辘擦肩而过,看那大小箱子,应是恰巧路过的商人,尉迟晏瞧着可算是来了,快步走到路中间,拦住剩下的三辆马车。

    "哪里的臭乞丐!滚一边去!"

    "爷,长路漫漫,我们夫妻二人身上的盘缠被偷了,能不能行行好载我们出际州?"

    尉迟晏长臂一伸,将她拉了过来。

    楚嫆一脸淡漠。

    车辕上的男子打量一番二人,瞥见她篮子里的东西,一眼看穿,正要继续呵斥。

    关键之时,他倏然夺过篮子,又抬起另一只手抚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满脸怜爱的叹道:

    "我家娘子怀上身孕不久,刚刚路过村里,有许多好人家都施舍了吃食。"

    "前些年家道中落,娘子不嫌弃我的身份,低嫁于我,怎料后来的日子越发清苦。"

    "最近又不太平,只得各地辗转奔波。"

    "是我没用,让娘子跟着受苦了……"

    苦情戏说来就来,楚嫆全程插不上嘴。

    男子欲骂又止,目光投向她的肚子。

    尉迟晏忙不迭对她眼神示意,楚嫆没忍住白了一眼,旋即垂眸片刻,再抬起时泪光盈盈。

    "大哥,我们真的走了好远的路,实在是因我怀有孕,再经不起徒步慢行,能不能行行好,就载我们出关便行?"

    满是哀求、绵软恳切的话音一出,她虽脸有污渍,但明眸含秋水,楚楚可怜地模样,让男子瞬间心软。

    摆手道:"罢了,就当是日行一善。"

    "你们上后面装货的车,那还有些空隙坐下。"

    楚嫆感激涕零地道谢,这会子激动得泪流满面,一旁的尉迟晏都看愣了。

    两人得偿所愿挤上车。

    他从篮子拿出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笑得意味深长,轻声赞许道:"若没有娘子,恐怕这一路得又累又饿。"

    楚嫆没想到他为了省钱,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

    自己跟着憋屈……

    眼神幽怨地抢过篮子,也啃上一个包子。

    乘车的速度快,不到半日便瞥见了前方的关隘,每一个来往的行人都得接受守卫检查。

    楚嫆想起什么,低声问:"这过去是要看路引的,你身上有假的吗?"

    尉迟晏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霎时语塞,原以为他只是没钱,没想到连这通行的伪证都不备有。

    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混进云国的。

    眼看着越来越近,尉迟晏勾起一抹笑,"不必担心。"

    待前面的车一过,轮到二人例行检查时,其中一守卫率先拿过篮子,掀开之际偷摸塞了东西。

    而这一举动恰好被楚嫆瞧见。

    当质问路引时,尉迟晏辩解着翻开整个篮子,顺势掏出两张递过去。

    经查看无误后,成功蒙混过关。

    重新坐上车,她回看了一眼那个守卫,语气稍冷,"你的人?"

    尉迟晏悠闲倚靠着,"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接下来的关隘都不用忧心。"

    听此,楚嫆暗感诧然,转念回想到他能与陵襄王攀上关系,那这云国遍地密探又觉着不足为奇了。

    她沉思着,默默留了个心眼。

    继续前行,驶出际州地界后两人与商车分道。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好在头顶有悬月,昏蒙蒙间道路依稀可见,耳边虫鸣阵阵响。

    接着走累了,在一处树底下落脚歇息。

    火堆生起,两人分开隔坐着,今早的干粮仅剩下一块烙饼,尉迟晏掰扯一半递过去。

    楚嫆摇头没接,他看出她心中所想,走到她身侧坐下。

    "我若是说漠北的密探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你信吗?"

    "……"回应他的是沉默。

    尉迟晏换了个话题,"第一次对弈时,我确实是输了。"

    "还记得赌输的条件吗?"

    楚嫆觑他一眼,冷淡道:"有话直说。"

    他拿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我们漠北有沙漠、戈壁、草原。"

    "其中各处都有盘踞的势力,目前最大的草原是由十六部组成为一个整体,统称捷布尔。"

    "而这里面中有一支最骁勇精良的军队,多年追随可汗,征战四方。"

    听到这,楚嫆来了兴趣,隐隐猜到,"所以,你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尉迟晏看她认真地发问,静默一瞬,忽的笑出了声:"你看我像吗?"

    楚嫆凝视着他的眼睛,嬉笑顽劣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她盯得紧,想要将他看穿。

    尉迟晏的笑容慢慢收敛些,"首领是我阿耶。"

    浓密的乌睫微垂,语气随之微消沉,"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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