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娆装睡装得好好的,
一开始她还可以保持冷静,但此刻的这一声咚,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她再不醒就太不正常了,反而会引起荀毅的怀疑。
她眯着眼睛看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荀毅马上用手掀翻了旁边的茶杯。
“我刚才口渴……想起来喝茶,不想听见脚底下传来古怪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公主,这是什么声音呀,怎么会从地底下传出来?”
奚娆拧眉起身,脸色阴沉。
荒废许久的密室今夜突然有了异样,她无论如何都得下去看看。
“不知道,许是地龙翻身,传到了公主府里。”
她此时已经无心应付荀毅,转身走到门前把绿雪喊了进来,“你去找几个人速速把东厢房收拾干净,让静安住到那里去。”
荀毅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他刚才的动作被公主看见了?
转瞬又觉得不太可能。
如果发现了他偷看奏折,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淡定。
公主的表现倒像是怕他发现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愿他在继续留在内室之中。
荀毅依依不舍地凑上前,想要抱住奚娆的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闪身躲开。
“静安,今夜不太平,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奚娆想不出什么很好的解释,干脆含糊不清,直接敷衍。
她料定荀毅心虚不敢追问,荀毅果然没有问,只是委屈地瞄了她两眼,便拿起自己的衣裳,乖乖跟随绿雪走了出去。
奚娆急切地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快步回到床边,一跃而上,伸手抠下了打开床板的机关。
她轻巧地落在密室的床上,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然而这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方才的那些声音也随着她的到来而消失了。
奚娆心中起疑,摸索着下床找到桌面上的蜡烛,用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它。
密室狭窄的空间顿时明亮起来,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但地上却有几只铜锣、铜盆以及木棍。
方才的奇怪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这些东西不会凭空出现,必定是有人把它们拿了进来……会是谁呢?
奚娆沉寂已久的伤疤被陡然撕开一角,疼得她倏然屏住了呼吸。
这是祁狅命人修建的密室,为了与她私会,连这种卑鄙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除了他,应该就只有当初挖密道和密室的人知道。
难道……他真的没死?
奚娆下意识捂住了心口,拿起蜡烛把密室仔仔细细翻了个遍,没放过任何一个能藏人的角落。
然而什么也没有。
除了有几个湿漉漉的脚印,留在了密室的门外。
她心中涌起一个强烈的冲动,想要顺着这条密道走到尽头,看看它终会到达什么地方。
如果没有预料错的话,它一定会通往东宫。
祁狅会在那里等着她吗?
奚娆冒出一头的冷汗,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直到她真正往外迈出一步,才知道这有多么艰难。
她退缩了!
沉默地回到密室,奚娆坐在床边发了许久的呆,数不清的荒唐念头在脑袋里横冲直撞,却没有一个可以平复她的心情。
原先她以为只要祁狅死了,自己就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彻底忘却曾经的一切。
但直到现在,奚娆才发觉她根本没能忘记他。
只要一丁点火星,埋藏在回忆深处的甜蜜与痛苦就会像将灭未灭的火堆那般死灰复燃。
祁狅的音容笑貌犹如挥之不去的影子,死死纠缠着她。
奚娆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恼怒地暴起,走过去一脚踢翻了地上的铜锣。
哐当几声脆响,让她的耳朵一阵刺痛。
她不管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拿进来的,这里理应封禁。否则哪一日让歹人发现了,破坏掉机关就能杀她个措手不及。
可这件事要交给谁来做呢?
奚娆再次陷入苦恼,哪怕是阿湛知道此处所在,她也不好意思让儿子帮忙处理这样的事。
罢了,还是暂时留着吧。
她关上密室的门,回到上面吩咐黑妮找了把特大的铜锁给她,然后折返回来,把这扇门牢牢锁住。
除非硬闯,否则不可能再有人进来。
可要真是祁狅回来了呢?
奚娆一颗心被狠狠揪住,浑身止不住地抖颤,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咬着牙离开。
别再幻想了。
祁狅早已死在了那条冰冷的河里,她连尸体都看到了,根本不可能有奇迹发生。
奚娆浑浑噩噩地回到内室,用厚厚的被子裹住自己,片刻后意识到刚刚荀毅在这里躺过,顿时朝门外叫了一声,让翠翠进来给她更换被褥。
翠翠只当是公主不小心弄脏了,急急忙忙进来换,拿出去一看才发现,这被褥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当即满脸疑惑。
急匆匆地跑去问绿雪,绿雪幽幽叹了口气,“公主怎么吩咐的,咱们就怎么做,其它的不必多管。”
她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不明白公主到底是喜欢荀毅,还是不喜欢。
奚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看书,看书看得满心烦躁,她只得再次把外间值夜的绿雪叫醒:“我想喝酒,去厨房给我拿些酒来!”
绿雪惊讶地张大了嘴,“公主,这……这么晚了您要饮酒,怕是对身体不好。”
“别废话,你只管去拿。”奚娆扶着额头,只想要快些灌醉自己,不要再想起祁狅。
绿雪无奈,只得去厨房温了一壶酒,送到她的跟前。
见她脸色极差,好似蒙上了一层黑沉沉的云雾,忍不住劝说:“公主想喝就喝一点,但千万不要贪杯,这酒挺烈的……怕是醉人得很。”
“如此不是正好?”奚娆笑意惨淡,一把夺过托盘上的酒壶,凶猛地灌了好几口。
不一会儿视线就模糊起来,重重叠叠的好像看到了四五个剪影。
“幼安,幼安……”她伸手想要抚摸上去,触手可及的却只有一片虚空。
绿雪担忧地在一旁候着,听她唇边溢出呓语,却因为太过含糊其辞而没有听清。
恍惚间,奚娆觉得自己倒在沁凉的雪地里。
往后一仰,便是那个久违而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