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奚娆留宿偏院。
却是在催动蛊虫让荀毅产生幻觉,提前睡着后,起身在他的内室里翻找起来。
陈老与荀毅并无过节,初到公主府就怀疑上了荀毅,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荀毅身上确实有秘密。
但陈老性情耿直,没有选择暗中告密却是当众揭穿,结果却被荀毅反咬一口。
奚娆再次拿起那幅字画反复查看,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至于那个木匣子,也根本没有夹层。
要么荀毅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故意卖出一个破绽,故意将计就计坑想要陈老一把。
要么就是他传讯的手段高明到连她也察觉不出。
奚娆眉头紧锁,悄悄吹动舌头
青青直奔爬上桌案,停在一方砚台上面就盘起了身子,不动了。
砚台?
奚娆伸手拿了起来,仔细摸索,终于让她发现了线索。
这砚台与普通的砚台不同,有上下两层,上层是用来磨墨用的,下层则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刚好能够藏下几张信笺。
但此时里面空空如也。
他定然是把消息传出去了,但却不是陈老发现的这次。
奚娆揉了揉眉心,心道小鬼难缠,她亲自出马居然还是没有找到证据。
视线转移,她的目光顺势落在桌面的宣纸上,隐约发现了几处墨水渗透纸背所留下的痕迹,应当是他在写字时没留意底下还垫着一张纸。
她拿起这张宣纸凑到烛火跟前,约莫能看到几个字的轮廓,但奇怪的是,荀毅所写的字并非南祁人惯用的字体,也不是其它三国的字体。
奚娆满脸疑惑。
莫非这是荀毅自己发明的暗号?
奚娆烦躁地瞥了床上酣睡的少年一眼,很想一刀直接把他结果了,一了百了,却又担心斩断了这条线索,挖不出那个幕后黑手。
算了,暂且再留他些日子。
奚娆披上狐裘,走到窗前敲了两长一短三声,窗户应声而开,露出冷墨雨那张戏谑的脸蛋。
“哟,忙完了?”
奚娆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爬出窗户,由着她揽住自己的腰,飞出偏院,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她刚进屋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饮而尽。
“那小子会不会伺候人,连杯热茶都没给你喝?”冷墨雨刻意打趣道。
奚娆叹了口气,“他当然伺候了,但我没敢喝,天知道他会不会又在茶里给我下药?对了,国师找你何急事,是不是仇池出什么事了?”
冷墨雨的表情忽而凝重起来,“只是传讯让我去仇池与南祁接壤的边境看看,但我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那里有东虞人出现。”
奚娆眸色一惊,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南祁和东虞有贸易往来,所以近些年边境常有东虞人出现,这并不奇怪。”
冷墨雨用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原来如此,但他们的数量未免多了些,而且就算商队要聘请保镖,也不至于个个都佩刀吧。”
听到这话,奚娆面色骤变,“你看到的不是商队。”
冷墨雨沉着脸点头:“就是因为不像商队,我才多留意了两日,他们在仇池与南祁的边境活动,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奚娆立刻写了一封信,交给侍卫,让他即刻进宫交到阿湛手上。
“北萧才刚刚派人来刺杀阿湛,现在东虞竟然也蠢蠢欲动了。好哇,都想趁着阿湛羽翼未丰图谋不轨!”
一想到南祁的边防,奚娆更加忧心忡忡。
不由得埋怨起祁狅来。
“要是他没死就好了,至少可以领兵出征,把这群龇牙咧嘴的野狼驱逐出边境!”
冷墨雨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祁狅没了,难道南祁的军队就成了一盘散沙?我看不至于,阿湛在普陀寺小露了一手,已初立威严,只要他发话,应当会有将领自愿出征。”
“只是这消息决不能让北萧知道,否则以北萧皇帝的性格,一定会趁火打劫!到那时南祁腹背受敌,麻烦就大了。”
而且仇池与南祁接壤的那一部分地段也会受到波及。
这是冷墨雨和奚娆都不愿意看到的。
奚娆惆怅的在房里踱步,想要先下手为强,派兵暗中把这群东虞人给消灭掉。
这个时辰阿湛已经睡了,直到翌日卯时醒来才得知消息。
他火速命人宣辅政大臣与护国公主进宫,想要在早朝前就把此事决断了。
过去祁狅在时,如何派兵遣将都是他拿主意,如今他不在了,虞大人和卢大人各执己见,迟迟不能统一意见。
阿湛只知表面,不知内里,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陈老的面孔。
“不如问问陈老先生呢?他能写出痛骂北萧皇帝的信,可见足智多谋,说不定这次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虞大人和卢大人对视一眼,不明白皇上说的是谁。
奚娆也随之点头,“那就试试吧,拿我的身份令牌,去公主府召他进宫议事。”
祁狅刚起床不久正在洗漱,就被内侍宣进了宫。
想到奚娆这么早或许没吃东西,他故意慢了一步,让书童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把馒头和包子各拿了几个,用油纸抱着,揣在怀中捂着,直到来到承乾宫也还是热乎的。
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祁狅霎时间百感交集。
听到虞公公的声音,神情更是复杂。
他不清楚阿湛和奚娆为什么会传召他,但肯定是为了极其重要的事,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面色严肃地来到殿中。
阿湛毫不啰嗦,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出来,“陈老先生觉得眼下该当如何?这群东虞人,到底能不能动?”
他年纪轻,经验少,又不曾领兵打仗,最怕的就是决策上的错误。
祁狅眉头紧蹙,“而今驻守在那一带的是……胡三炮胡将军,他的作战经验丰富,最擅长小范围的奇袭,皇上只管把这件事交给他,不必太过忧心。”
虞大人立时插嘴道:“我们当然知道现在驻守在那里的是胡将军,但先生可知胡将军是三皇子祁狅的得力部下?自从三皇子去世,他大受打击,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迟迟没有上表恭贺新皇登基,万一他……后果不堪设想啊!”
那家伙,竟然没有上表恭贺新皇登基?
祁狅想到胡三炮一根筋的牛脾气,不由得心中一叹。
当初胡三炮只是边境一个放羊的青年,因为得到他的赏识,才会参军慢慢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对他确实忠心耿耿。
他以前就常说,自己效忠的是太子而非皇帝,真要犟起来,说不能真能干出抗旨不尊的事情。
但这件事说起来也好解决,只要他看到自己的信物,知道他还没死,就不会违逆。
可这信物一旦拿出来,就等同于自爆身份,他就什么都瞒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