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书瑶看屋中围在领建军身边的人，走至领建军床边，“咚”的一声，跪在了领建军面前，手轻轻握住领建军枯瘦的手。

    “爸”，一声爸，领书瑶眼睛已然蓄满了泪水。一旁领佑华还在提醒领书瑶，别把眼泪滴到领建军的身上。

    领建军见着她，用力的反握住领书瑶小小的手。

    “有什么话你说，我在。”领书瑶看着领建军的眼睛，紧咬着嘴唇，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领建军呼吸逐渐沉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领书瑶，继续道：“要听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爸爸不能陪着你长大，看着你结婚生子，已是遗憾，却也不悔！照顾好自己和……和你妈妈。”

    “好，我应承你！你放心吧！”

    得到了领书瑶的回答，领建军的眸子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和光。

    随着院子中鞭炮声的响起，领书瑶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松开领建军的手，转身扑进柳莲的怀里，放声哭起来。

    两辈子的记忆在这一刻达到了空前的重合。柳莲无声地安慰领书瑶几分钟后，拍拍领书瑶稚嫩的肩膀，尚算镇定的说道：

    “瑶瑶，你爸他说了，你是他唯一的后代，他的身后事交给你，妈妈和你爷爷他们会在后面协助。”

    “你现在的第一件事，爷爷会和你一起去，去各亲戚朋友家，报丧。去吧，妈妈现在要给你爸爸换衣服，得让他体体面面的走。”

    领佑华虽不赞同柳莲的安排，但是领家离得近的亲友领书瑶确实不清楚，她的年纪才6岁，也就同意了。

    这毕竟是他家的儿子，现在逝者为大，该做的还得去做。

    在领书瑶的家乡，有一种习俗，离得近的，那便是去世之人的儿子或女儿要亲自去亲朋好友家，亲自告诉他们逝者逝世的消息，离得远的，则是让人带口信或打电话。

    领书瑶在领佑华的带领下，穿着孝衣，去各至亲好友家，告诉他们领建军病逝的消息。

    每一次的单膝跪地都是领书瑶对领建军的无尽思念。

    等通知完所有人，领书瑶的内心和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见她回来，柳莲又将剩下的安排一一仔细地讲给她听，直到所有流程都熟记于心。

    领书瑶仿佛自己像上辈子一样，提线木偶般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亲人好友们陆续赶来。

    办法事的时间很紧凑，领书瑶基本没有休息的时间，等到将领建军的棺椁送出门，安葬好，已经是第三日的早上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然停下，领书瑶回到家时，来帮忙人的人此时正在吃饭，领书瑶拿过桌上的茶，倒了一杯，去那些帮助她的叔叔伯伯那儿，以茶代酒，行了礼谢过他们后，终是做到了柳莲的身边。

    柳家人也在这儿，柳母见领书瑶成熟稳重地走过来，拉过领书瑶的手，便感叹道：“我可怜的孩儿。”

    领书瑶也任由柳母拉着，老人最是担心孩子的去处。便询问柳莲以后得打算。

    柳莲放低声音，小声说着：“我打算带瑶瑶去新城，那边沿海，好找工作！而且建军之前也说过，要给瑶瑶创造好的学习条件。我觉得那是我的不二之选。”

    领书瑶听到这话时，满满的意外！上辈子柳莲在领建军逝世后的第三个月，开始了相亲，接触各种奇葩后，最后挑中了还算老实的简和平。

    在和简和平认识了两个月后光速结婚，虽然没参加过柳莲的婚礼，但听说柳莲结婚时，领佑华他们带了许多人拦住她，不让走，更不让搬东西。

    最后还是给了几千块钱，才成功离开的。

    领书瑶插话道：“妈，你这么年轻，不考虑再找一个？”

    柳莲颇有些生气的看向领书瑶：“你爸这才入土？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后爸？”

    领书瑶咽了两口口水，讪讪地说道：“没有，没有，就是随口问问。”

    柳母仔细想想也问柳莲，为什么不考虑再嫁的问题。

    季寻芳和阮映秋也用关切的眼神看柳莲，就等她的回答。

    “我这儿哪儿去找那么合适的，何况我还带了一个瑶瑶，瑶瑶我是肯定得带着的，她要是领佑华家，陈述珍不会善待她的，我也不放心！”

    “建军最后的话就是要瑶瑶好好读书，我想他是对瑶瑶有更高的期待的，带去大城市，她学到的东西肯定远比现在多。”

    “更何况瑶瑶现在才刚6岁，年纪小，正是可以好时候。另一方面，建军生前，我们本来也借了些钱，除了瑶瑶爷爷奶奶的，其他的我们可是还没还。”

    “所以，妈。我得出去，带着她出去。”

    这些话让一桌子的人陷入沉思，是呀，留在村里，肯定没有在城市里好。可是转头一想，这年头一个女人不结婚，没有男人挑大梁，那是真的苦。

    柳安想了想还是对柳莲说：“小妹，你这想法是好的，只是我觉得你们俩都是女子，女子在外总是容易引人非议，你可真的要好好考虑清楚。”

    柳全也附和着，“是呀，小妹，虽说现在国家开放了，人民的接受度都非常高，但是这还是有些太理想化了。”

    季寻芳她们只是点点头，未曾开口说话。当嫂子的，说的太多也不太好，只适当说说的还行，左右做决定的还是柳莲。

    柳莲深呼吸一口，叹了叹气，随后认真的给柳母他们几人说，会认真考虑他们给出的建议，到时候真的决定时，保证一定会和他们讲的。

    得到柳莲的回复，几人都歇了话茬，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民间习俗是领书瑶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都不能吃荤菜，她也牢牢地记着。

    吃饭时他们听见陈述珍和其他人在那儿说柳莲狠心，冷血，领建军死了连哭都没哭。领书瑶要上去反驳时，柳莲一句“吃饭”便歇了菜。

    “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就是不对，我就看不了他们诋毁你。”

    “你被狗咬了还咬回去吗？你爸都不在了，在意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柳母道：“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早早下决心，早早离开，这些人以后就都和你们娘俩没关系了。不在意也是对的，人就是要过的通透，一味地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徒添不快。”

    吃完饭，柳家人离开了。

    安静下来的院子，柳莲的悲伤变的异常明显。静静地坐在小厅里，不进屋，仿佛领建军还是在屋子里躺着等着她一样。

    领书瑶也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打量着熟悉的一切。

    “去谢谢你爷爷奶奶，毕竟你爸是从他们正屋出去的。这两天他们也帮了许多忙，你该去谢谢他们。”

    领书瑶转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