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带着许庆云去找人,其他人便被打发回去了,临走前桑桐叮嘱他们,今日发生的事最好不要对外说,不用她说,诸位掌柜也知道。
重查几年前的案子,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新号。
官府要出大事了!
出于对旧主的情谊,他们内心深处还是期望能够查清楚,还沈贯一个清白的,虽然对死人来说,这一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沈家散了。
沈贯死了,这世上还记得他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甚至连他们,都不想再想起他。
人走茶凉。
自古如此。
掌柜们离开了,桑桐和许彪坐在正厅上边吃茶边等消息,两个时辰后,许庆云他们回来了,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干瘪瘦小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头发用布裹起来,脚上穿着的布鞋边缘磨损的厉害,透过鞋面的破洞还能看到里面黢黑的脚趾。
又青又紫。
生满了冻疮。
只看着他,很难想象这个人曾经是风光无限的大管事,桑桐审视半响,疑道:“宋柳?”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四海盟如今也开始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了?就不怕官府查办吗?”
“找你问个话而已。”
许彪面上浮现一抹笑,“宋管事,你最好配合些,倘若信口胡诌或是敷衍了事,那我不介意让你尝尝四海盟的手段。”
他朝许庆云看了眼。
“怎么去了这么久?”
许庆云躬身抱拳道:“我们和刘掌柜一过去,他见到人扭头就跑,那地方暗巷很多,又堆着许多杂物,抓人费了一些功夫。”
“把绳子解开吧,反正他跑不了。”
许彪下了令,许庆云立马执行,绳索被他拿走,宋柳捏着勒红的手腕,目光不善的盯着上首两人。
“你们要问什么?”
“沈贯。”
这两个字一出口,桑桐明显感觉到宋柳的身子有些僵硬,不是那种怔然,而是浑身肌肉紧绷所致,一瞬如临大敌。
“沈家早就没了,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揪着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不放?”
宋柳按耐着激动的情绪,沉声道:“为了一个死人,大张旗鼓的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桑桐看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讲道理没用,索性冷了脸,开门见山的问道:“沈贯到底为什么出事,其他人不知道,你这个身边人总该知道一些。”
“我不知道。”
宋柳盯着他们,目光不善:“即便知道,我也不想提,现在我就想讨个生活,你们的算计我不想掺和。”
“这可由不得你。”
桑桐直接道:“你站在这儿,这事儿就还没完,你脸上那道疤是自己划的疤,你在躲人,躲谁呢?”
“是认识的熟悉的,还是要你命的?”
“沈贯出事后,你要没问题的话,应该正常生活才对,为什么会失踪,还躲去了乌东巷?”
“如果这些答案你说不清楚,我不介意把你带回大牢,慢慢说。”
桑桐语带威胁。
话音虽然不急不缓,但落在宋柳耳中,却是叫他浑身一遍又一遍的滚过颤粟,难以自控。
不能去牢里。
他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什么人,但能使唤动四海盟,和许彪并坐,还一张口就是官府的腔调,他毫不怀疑真的与她对着干,会落到那种境地。
他忽然觉得好笑。
“官府做的事,现在官府又来查,你们真有意思。”
桑桐听出苗头,“把话说清楚。”
“官府做了什么?”
“很多。”
宋柳眼露冷光,“你们要我往船上藏私盐,借此搞垮沈家,我听你们吩咐办了,又险些被灭口。要不是如此,我何至于躲躲藏藏这么多年。”
沈贯出事后,官府雷厉风行,该下狱的下狱,该抄的抄。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很不对劲。
说实话,他想不出沈贯做错了什么能被官府盯上,沈贯为人和善,乐善好施,在整个泾州城都是很有名的儒商。
他和官府的关系也很好。
每年花很多银钱在打点上面,就为了让生意能做的舒坦些。
他想不到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被针对,但官府的人来找他,他就答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按照对方的要求在合适的时间把私盐藏到船里。
让他们能有拿捏沈家的把柄。
沈贯出事后,却有人前来灭口,要不是他睡觉一想警醒,恐怕那晚他就成了刀下亡魂。
不是没想过去报官。
可来找他的就是官府的人,让他们自己抓自己吗?
他想要逃走,天下之大,他能去哪儿?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藏在城里吧,都说灯下黑,他在乌东巷这么多年没被人认出来,结果栽在了四海盟手里。
“你还记得来找你的人长什么模样?”
桑桐问。
宋柳道:“当然不记得,天色太暗,这种事儿他也不会露出真面目,我只知道沈贯得罪了人,有人想要他死。”
“沈贯出事前,有批货要送去北方,他不顾大雪封路也要命人启程,你可知缘由?”
桑桐打量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上确定这些事情的真假,判断他的话。宋柳许是害怕真的被送进大牢,在此刻显得尤为配合,“知道,他借着这个商队,送了几个人出城。”
“什么人?”
桑桐急忙追问。
宋柳看她一眼,忽然发现她的重点根本不在沈贯身上,这才是她的目标。
“有男有女,两三个人,具体姓名和来历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去找了沈贯,沈贯答应帮他们出去。”
“那段时间城门戒严,很多人被耽搁在城中,想出去就必须找门路,这也算正常。”
桑桐心想,这可不太正常。
沈家的劫难或许就是从这件事情开始的。
“红玉又是怎么回事?”
“红玉?”
宋柳眯着眼想了很久,才从记忆里挖出这个女子相关的事情,“她卖身葬父被沈贯买了回去,沈贯很喜欢她,不禁出资替她爹娘重修墓地,还给她抬了姨娘。”
“虽然是个妾室,但整个沈家只有她一个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