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愣愣的看向声音来处,绿云站在那儿,还是一副柔弱模样,脊背却挺得笔直,在众多注视中,她又一次重复道:“我去官府,上公堂,做原告。”
“姑姑。”
众女惊惶,齐齐朝她围了过去,“你怎么能去当原告?”
“鹤鸣庄已经毁了,不值得你搭上一辈子啊。”
“你会死的。”
“他们会逼死你的……”
绿云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脸,替抱着她的那个姑娘擦去眼泪,笑了下,“没事的,你们放心回家,好好过日子,我们的公道,我去讨回来。”
“绿云姑姑。”
“我害怕。”
她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绿云环抱着她们,站在人群中,只是静静的笑着,“过去的都忘了吧,你们年纪还小,往后几十年光阴,别背着伤痕活着……即便忘不了,也要学会放下。”
她轻声安慰着她们。
等到姑娘们哭累了,绿云拍了拍她们的肩膀,示意她们往旁边去,自己走到长史面前,“大人,我可以吗?”
长史愣住,还没回神,常卢植忙杵了他一肘子,“说话啊。”
“可,当然可以。”
长史捋直了舌头,说完又有些犹豫,“你一个人的话,可能不太够……”
“我不是一个人。”
绿云深吸口气,眼神亮的骇人,桑桐几乎在她说完的刹那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道:“鹤鸣庄第一批受害者,包括我在内,共计十七人,我们愿一同登堂举告。”
“她们人呢?”
长史已经被搞糊涂了,左右看了看,“你刚才不是说,姑娘们都在这儿吗?”
“她们来不了。”
绿云眼神黯淡,声音轻若鸿毛,“我得去找她们。”
“找?”
“去哪儿找?”
长史和常卢植异口同声的问,绿云指着后庄的方向,“那边,她们就埋在那片林子里。”
死了?
众人哑然失声,久久难以回神。
绿云道:“我们约定过,不论谁活到最后,一定要替死去的姐妹讨个公道,埋在那儿的每个人,都愿意为此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我也想让她们亲眼看看。”
“得偿所愿。”
“一个活人,十六具白骨,够吗?”
绿云看向长史,轻声询问,长史重重一点头,“够!”
“那就好。”
绿云如释重负。
和她一样,梁瑕微侧的身子在这段时间已经转正,面上神情变幻,一派坦然庄肃,桑桐始终留意着他,看到这儿,心中冷意已然掩饰不住。
“梁大人高兴吗?”
桑桐出现在梁瑕身侧,问了一句。
梁瑕一看是她,陡然紧张起来,唇边肌肉绷紧,但只是一瞬间,又放松下来,“此案有了着落,本官自然替她们高兴。”
“是吗?”
桑桐轻笑,似嘲似讽,梁瑕不知何故,总觉得毛骨悚然,正想问她什么意思,就见她望向楼珩,“还不叫你的人出来。”
桑桐朝某个角落瞥了眼。
其他人不解其意,一派茫然,楼珩眉梢微抬,似有些无奈:“越青崖。”
他唤了一声。
转角处立即走出一个青年来,众人看到他十分惊讶,常卢植道:“这不是楼都督的亲卫吗?我记得一直在你身边,什么时候分开的……”
“常大人好记性。”
楼珩赞了一声,“那你不妨再看看,他手里拖着的那个人是谁。”
越青崖走近,将昏厥的人往他们面前一扔,扯下此人的面罩,露出那张脸来……一看清楚,常卢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回头看向梁瑕。
“梁大人,你的人怎么会……”
梁瑕看到越青崖拖着人出来时,一路上心里那隐隐的不安总算找到了原因,可是已经晚了。
梁超被抓。
他百口莫辩。
再看楼珩那云淡风轻的神情,似乎对这一切尽在掌握,只等着这一刻。
梁瑕手脚冰冷,心一坠到底。
“此人趁西苑无人护卫,潜入房中,意图杀人。”
越青崖一丝不苟的对着楼珩回禀,拿出两根钢针,“此物便是证据。”
“可他,他为什么要杀人?”
长史想不明白,桑桐道:“这就要问他的主人了。”
一众视线聚在梁瑕身上,梁瑕沉眉,默而不语,常卢植心直口快道:“梁大人,你赶紧说话啊,这究竟怎么回事?”
一天之内。
一个鹤鸣庄,将泾州两个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全部牵扯其中。
一个朱深是刺史李叙的妻弟,一个司马谴凶杀人,这算什么事儿啊。
长史心中抱怨归抱怨,但这事儿太严重了,他希望梁瑕能替自己辩解两句,总好过这样一言不发。
“梁大人!”
他加重语气喝道:“你不解释,真要我叫人来拿你吗?”
梁家家风端正,梁瑕此人又是出了名的白璧无瑕,一代名士,不论官场还是民间,声誉甚佳。
他怎么也想不到梁瑕会和鹤鸣庄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人赃并获,你让他解释什么?”
桑桐冷笑,“梁大人你藏得够深的,要不是费心一试,还真抓不住你的把柄。”
“这一切都是你们商量好的。”
梁瑕喉结滚动,声音艰涩:“从四海盟那场晚宴开始,你们就在做局。”
“不错。”
桑桐道:“你现下想清楚了吧,为何庄内对官府围剿之事一无所查,你的人传话离开之后,那个同鹤鸣庄联络的酒肆就被我们封锁了。”
梁瑕苦笑。
正因如此,他看到鹤鸣庄一切如旧,毫无防范,怕事情败露,只能冒险让梁超前去灭口。
却正好一头撞进他们提前张开的大网中。
“你们在说什么,传话,梁大人为何要给鹤鸣庄传话?他还派人灭口,灭谁的口?”
常卢植左顾右盼,听得头疼。
长史小心试探道:“难道梁大人你……才是鹤鸣庄背后真正的主人?”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大变。
不过这次梁瑕倒是直接回了两个字。
“不是。”
长史疑惑更甚:“既不是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这庄内有他的把柄。”
桑桐一针见血的戳破事实,对梁瑕道:“其实我在知道朱深不是鹤鸣庄真正的庄主时,怀疑过你的身份,但这份怀疑,很快就散去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