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况英一瞬拔高声调，四周看了眼，立马又压低声音，“这不可能，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而且中毒的话，这么几年，她除了咳嗽没其他毛病，活得好好的。”
“不是所有毒都会致命。”
桑桐声音平稳：“虽然我目前无法确定是什么毒，但老夫人脉弱细，间隔时间不匀，慢而无力，舌苔薄白，喉咙血点细密，的确是中毒之状。”
看她说的有理有据，况英的心也跟着开始打鼓，“那，那怎么办？”
“姑娘你救救我娘。”
他情绪开始激动起来，逼近两步，急道：“老二已经没了，娘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能出事，只要能救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还有三十两银子，给你，都给你。”
桑桐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先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
况英捏紧拳头，“就一天，你们带回了老二的尸骨，告诉我他九年前就死了，然后又说我娘这几年不是生病，是中毒，甚至连什么毒都不知道。”
“姑娘，换成是你，你能冷静吗？”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老夫人听不到，不代表楼珩他们也听不到，蛮奴抢先出来，用身体把他和桑桐隔开，“你在做什么？”
“我们姑娘好心帮你母亲看病，你别不识好歹。”
楼珩他们这时也过来了。
几人簇拥在桑桐身侧，楼珩淡道：“怎么回事？”
桑桐把老夫人中毒的事情说了一遍，叶寒声奇怪的看向况英，“你这人好没道理，毒不是我们下的，人也不是我们杀的，你不去找罪魁祸首，在这儿发什么疯？”
况英如被人泼了一身冷水，顿时清醒过来。
看着眼前几人，不由愣住，是啊，他在做什么，就算再难受，也不该迁怒旁人，况且这些人帮他送回尸骨又诊病，是恩不是仇。
“对，对不起姑娘。”
况英满面羞愧，搓着衣角喃喃道：“我心里太乱了，一时没控制好自己，我不是怪你，我是怪自己……”
蛮奴几人对他怒目而视。
他焦急解释道，“真的，我要是不分青红皂白赖你们，那不是恩将仇报嘛。”
“我就是想到当初没拦住老二，他死在外面九年没人管，母亲整天在我跟前，她中毒了我也没发现，不论是为人兄长还是为人子，我都活得很失败。”
说着说着，况英缓缓蹲下身，抱住头。
“不该是这样的。”
他陷入自责无法自拔，众人面面相觑，大概听出他是情急失了分寸，便也没再追究，叶寒声挠了挠头，尴尬道：“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你……”
“怪我。”
况英话中带了些哽咽，“老二给的那些银子没人动过，母亲生病后，我本想用这些银两带她去城里看病，她不肯，非说这是老二的东西，他没回来前，谁也不许碰。”
“我想到那人送东西提起老二时支支吾吾的，以为这银子来路不正，怕惹出麻烦到时候老二收拾不了，只好同意把银子留下。”
“如果我那时候坚决一些，可能母亲早好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叶寒声没好气道：“人还没死，还能治，你应该高兴，而不是在这儿埋怨自己，白白浪费时间。”
他这么一说，况英也不好意思再消沉下去。
再三同桑桐赔罪后，此事算是揭过，由于天色已晚，纳溪镇前后没有村落和驿站，桑桐还要替老夫人治病，所以众人决定在镇子暂住。
况家屋舍太少装不下他们一群人。
楼珩花钱请旁边的人户空了两间屋子出来，毕竟条件有限，桑桐只能和老夫人一起住。
而况英把他和老二的屋子让给了楼珩，自己在灶房用桌椅支了张简易的床。
纳溪镇许久不见外人。
他们一行人住在况家的消息不胫而走，院墙外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小孩们扒着院门探进来个脑袋，好奇的盯着几匹马。
“英哥，我娘让我拿些鸡蛋给你，别委屈了贵客。”
“这是碗筷，干净的。”
“被褥你们缺吗？”
街坊邻居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是来送东西的，叶寒声诧异的对况英问道：“你家平时人缘就这么好？”
况英尴尬的挠头，“大概，是你家公子出手大方。”
纳溪镇相对闭塞，东西稀缺，他们一来就给钱租了屋子，还给了那家小姑娘一些蜜饯果子和吃食，其他人知道了消息，哪儿能不眼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况英道：“欠太多人情，到时候也麻烦。”
他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桑桐和楼珩一计较，想着到底要在这儿呆几天，不好让况家承了这份人情去还，所以便把必要的东西收了，婉拒的也送了些小玩意儿。
“这怎么能让客人破费。”
况英不答应，拦着人不让走，扭头看向楼珩，“几位贵客既然住在我这儿，那这些琐事就应该让我想办法。”
楼珩瞥了眼叶寒声。
叶寒声会意上前拉回况英，让其他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些玩意儿我们路上再添置就好了，不值几个钱，眼下这些东西我们更需要，你就别跟着瞎操心，赶紧帮着收拾吧。”
况英见人都走完了，无奈叹气。
他们忙着收拾睡觉的地儿，桑桐则着手检查况家一应物什，寻找狂老夫人中毒的根源，一圈转下来，一无所获。
她靠在墙边思索。
楼珩走了过来，“没找到？”
“嗯。”
桑桐蹙眉道：“老夫人的症状很奇怪，忽急忽缓，如果是长期且规律的接触毒物，那以她的根底，早就油尽灯枯了。”
“除非这东西，不是毒。”
“不是毒，又中毒……”
楼珩循着她的话斟酌道：“我听军医说过，许多东西本身无毒或毒性较小，可若用量过度，便会使人中毒，你在桐花县断乌头案时也说剂量最紧要。”
“是啊，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桑桐深吸口气，又沉沉吐出，“一时半会查不清楚，我又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观察老夫人的作息和日常习惯……”
即便解了毒，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再中毒？
真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