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轻飘飘的回答,齐宿的心尖像被什么狠狠打了一下极重地颤了颤。
他看着向下的蜿蜒小道,强忍鼻尖酸涩,抿紧了发抖的唇,用力眨掉眼睛里那层迅速覆上来的模糊。
薛知恩抱着他的脖颈,能感受到他身躯的细颤:“你在哭吗?”
“没有……”齐宿努力笑着掩饰语调里的哽咽,“沙子吹进眼睛了。”
“骗子。”
刚才根本没有刮风。
“……”
齐宿将薛知恩背到车上,扯过毯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调高车载空调温度,一气呵成。
“知恩乖乖等一会儿,我们马上回家。”
他轻轻关上后座车门,给老两口深深鞠了一躬,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的哭腔。
“谢谢二位,谢谢……”
大爷大娘赶紧扶住他有些站不稳的高大身躯,面露心疼:“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来。”
齐宿像个无助的孩子,站在两位长辈面前泣不成声:“如果她今天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他就差给二老跪下磕头感谢了,两人疼惜地对他又是递纸又是拍背摸头哄着他:“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用不着谢,就算不是我们换了别人也不会放着不管,来擤擤鼻涕。”
张大爷接话:“是啊,你瞅瞅多大点事,小宿,快别哭了……”
“孩子心里难受愿意哭多哭会儿呗。”王大娘啧他。
“我怕孩子哭脱水了。”
“保温杯里还有水吗?给孩子倒上。”
张大爷摇摇大水杯:“还有还有。”
齐宿刚被塞了热茶,就听王大娘说:“对了,先回去让闺女把湿衣服换了,你也是别顶着这湿裤子……”
齐宿一饮而尽,拿着纸抹掉泪和鼻涕,又鞠一躬,转身上车:“大娘我们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太感谢了,改天我会登门郑重道谢。”
话落,车便亮起前灯驶上马路。
“哎,这就走了?”张大爷忧心,“他单手开车能行吗?”
“他不只能单手开车,他还能单手飙车。”陈奉孝幽幽地从后面凑上来。
“……”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想到一向守法乖巧的齐家小子这么猛。
“咱们也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王大娘拿着那根沾着泥水的手杖,跟她老伴说,“小闺女的东西也落我这儿了,我洗干净明天给她送过去。”
“那我回去给你找刷子,这些小物件你总找不着。”
“行。”
“奉孝,快上车,你爸妈最近怎么样?”王大娘想起被齐宿丢下的陈奉孝。
陈奉孝系安全带:“还是老样子,吵吵闹闹。”
“你也该回去看看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您二老就别唠叨我了。”
“不唠叨不唠叨,你吃饭没?大娘车上有饼干,垫垫肚。”
陈奉孝才想起这着急忙慌的一天除了早上那一口面包,他啥也没吃,没推辞:“那我就不客气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王大娘往外翻小零食,“来这儿还有。”
他们那几栋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普遍都亲近,蹭饭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特别是王大娘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做菜和投喂小孩,经常把他们喂的圆滚滚的。
陈奉孝嚼着香葱小饼干,看前面的老两口,暗戳戳询问:“那谁没对您俩动手吧?”
“谁?”王大娘回头,“你说谁?”
“就602……”
“人小姑娘好得很啊,怎么会动手?”
“就是,”开车的张大爷帮腔,“奉孝,话可不要乱说。”
陈奉孝剩下的半句‘她精神不太稳定’被二老怼了回去,默默嚼着小饼干,心想,是不是乱说齐宿应该最清楚。
此时稳稳行驶在道路上的保时捷内,薛知恩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久好久。
齐宿察觉到她在看,没出声,把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说:“知恩,冷的话,先把里面的衣服脱下来吧。”
薛知恩一动不动。
这在齐宿意料之内,他只加快了开车的速度。
又过了很久,才听到后座的女声低低传来:“你哭了。”
这次是肯定句。
齐宿握方向盘的手捏紧,他撇了下脸,尽量不让后视镜照到他红通通的眼眶。
“你为什么不承认?”薛知恩的视线追着他。
齐宿:“……”
“你在生气。”
“没有。”
齐宿几乎是第一时间反驳,他喘了口气,缓和语气:“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
他只是心疼到难受。
难受到想哭。
显然,敏感的薛知恩误会了他的意思,她偏过头,开口便是冷嘲热讽:“也是,你凭什么生气?又不是我求你费力找我,也不是我求着你送我回家,是你自己跑过来犯贱,你大可以把我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薛知恩!”
齐宿大声截断她后面的话,这回他是真生气了,他死死握着方向盘,也不躲着她的视线了,掺着红血丝的深褐色眼珠透过后视镜紧紧锁在她身上。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所以——”
他将拉长的语调变得柔和,“不要再说这些故意推开我的话了,好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找对位置不可能钻不疼,钻不穿,而薛知恩自暴自弃的言论对齐宿来说,就是最有力的尖刺。
声声入骨,刀刀致命。
“……”
薛知恩躲开他那炽热深沉的目光,揪着毛毯的手指攥紧,窝在后座里再不发一言。
……
到小区,单元门口上楼的时候,齐宿还要背她,薛知恩看着他包在固定带里的左臂,小声说。
“我自己上去。”
齐宿当然不会让她自己爬楼,为了节约时间他直说:“你想我躺在地上打滚大哭,让别人都来看我因为背不了女朋友上楼寻死觅活吗?”
薛知恩:“……”
“你没事吧?”
“我更想问你的腿有没有事。”齐宿只记挂这事儿。
“……”
“乖一点,”他暖和的大手擦过她几缕沾在鬓角的湿发,“先听我的好吗?”
薛知恩躲开他热到人心烦的手,“反正累的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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