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波读完大学，竟然回了县城，跟曹爱民一起住在县城里，曹波的学历在县城里顺利的进了食品厂，还一路升迁的极快。

    曹大元却早就在这个厂子里上班了，他就眼瞅着曹波一路升迁。曹大元承认曹波确实比他努力，也确实比他有出息，可这不妨碍他记恨曹波。

    曹大元遇到了张晓月，张晓月跟他一个厂，俩人日子久就处出来了感情。张晓月跟他一样，都是村里出来的，但是对曹大元是真的好。曹大元想，至少感情上，他还是胜了曹波一筹。

    儿子娶妻了，曹大元的父母也顾忌着儿子大了，不好再打骂，曹大元那几年着实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一直到张晓月怀孕了，曹大元带着媳妇回曹庄给父母报喜。就遇到了曹波带了个很好看的城里姑娘，挨家挨户送喜糖，曹波大学时候谈的对象，竟然追着曹波到了丰益县。俩人这是跟家长见面，确定了婚事，来给村里乡亲送喜糖了。

    婚事办了两场，曹波妻子老家一场，曹庄一场。曹庄的这一场婚礼，算得上附近村子里订好的了，那天很热闹，好几个村的人都跑过来蹭席面。曹波自己有出息，烟酒糖，甚至红包，都很拿得出手。

    曹大元这次，被父母当着张晓月的面，狠狠的骂了一顿，甚至还把张晓月也骂进去了。怀孕的张晓月默不吭声，就陪着曹大元，安慰他。可是曹大元长久以来的怨念没有消散。

    曹大元的父母真的不疼爱自己的儿子吗？不，相反，只要曹波不出现，曹大元跟村里的孩子们比起来，他过的真是很好的日子。他的父母平日里对他好的没话说，什么好的都会给曹大元，但是曹波是个例外。似乎曹波才是他们两人想要的孩子，每次曹波的出现，他们都会给曹大元以重击。

    曹波就是曹大元心头的一根刺。曹波过的越好，他一出现，曹大元面对的，就是最疼爱他的父母对他的凶猛打击。

    曹大元不爱父母吗？曹大元很爱他的父母。那么他的怨恨，就都对着曹波去了。曹大元觉得，曹波就是他和父母不和，影响他们一家三口感情的根源。

    曹大元想报复曹波，可是曹波跟他们的距离好像很遥远。他偶尔回村，就会听到村民们议论曹爱民好福气，儿子在县里的工作又升职了，曹爱民儿媳生了个儿子，这类的消息在几年里，陆陆续续的传到了曹大元的耳朵里。

    出事那天，曹莹跟小伙伴在河边玩，曹莹尿急躲在草丛里上厕所，结果河边泥地坑洼，曹莹跌倒了，小姑娘摔了个跤。老曹听到了动静以为是有蛇之类的野生小动物，用棍子拍打时，就拍到了曹莹的身上，小姑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拍哭了。

    老曹给孩子送回家，曹莹的爷奶虽然有些重男轻女，可是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孙女，他们也不会虐待孩子，反而一直替曹大元夫妻俩照顾孩子，指望曹大元夫妻俩努把力，再生一胎，他们也想要个孙子。曹莹被抱回来，听完曹爱民的话，曹爱民就走了。老两口哄的孩子不哭了，才知道了真实情况，俩人也不当回事，就去忙家里的事了。

    结果那天晚上，曹大元和张晓月回来了。父母吃饭的时候，就把曹莹躲在草丛里上厕所，被曹爱民当蛇给拍哭了，当做趣事讲了出来。

    家里人都是当个曹莹的趣事来说，一家人都在拿曹莹逗乐，曹大元却一直低着头，他没笑。

    晚上吃完饭，曹大元就把孩子放到了他们夫妻房里，带着张晓月进了父母的房里。

    一说要讹上曹爱民，曹大元的父母都傻了。他们一辈子除了嫉妒曹爱民的儿子和他们过的日子，他俩还真没干过啥出格的事。甚至，他们也只是嫉妒曹爱民有个那么好的儿子，他们见了曹爱民还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心中的嫉妒也都只是丢在了儿子身上。

    曹大元表情很冷静，他诱导父母和妻子，“曹波不是厉害么？他家日子不是过的好吗？这都二十多年了吧？爸妈，你们不是天天骂我，说我不如曹波吗？给你们个机会，臭臭他们的名声罢了。你们怕啥？咱们村里三天两头，还能没个邻里不和，打打闹闹的？更何况，只是让你们骂几句，他家也不会少块肉，没啥损失。真出了事，也就是个邻里误会。”

    曹大元的一番话，把他父母吓坏了，他们还想劝曹大元，但是曹大元狠狠的把父母屋里的椅子踹翻了，“你们天天夸曹波，那他来贬低我的时候，骂的不是很凶吗？曹波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你们还为了曹波打了我，晓月怀孕的时候，你们还挤兑我和晓月，怎么？你们的亲儿子比不上人家，你们就只能对着亲儿子使力踩了？！”

    曹大元的父母不吭声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给曹大元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结。曹大元的父母点头同意了，如果这能让曹大元化解开心里的疙瘩，吐出胸中积郁的闷气，哪怕对不起曹爱民，他们也干了。

    张晓月心里都是曹大元，她看着公婆都同意了，她也就没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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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曹大元一家闹到了曹爱民家里。结果曹爱民不是普通的村里人，他知道没办法沟通，就直接报了警。

    曹大元和张晓月抱着孩子，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他们当然不准备报警，那些话，就只是吓唬老头的。

    很快，警察去了曹爱民家，从曹爱民家出来就来了曹大元家。

    曹大元提前跟家里人套好了话，来应对警察。两名警察是派出所里唯一的两名辅警，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曹大元就把曹莹抱出来，说孩子太小，表达的不清楚，才闹了误会，并且保证以后再不去骚扰曹爱民了。大半夜的，两名辅警口头教育了曹大元一家，就直接回派出所了。

    郑海皱着眉，“那之后，你们为什么还要曹爱民家里闹。”

    曹大元咬咬牙，继续交代。

    曹大元送走了警察，这只是最普通的民事纠纷，村子里这种事，闹到报警，关键就是警情中提到了未成年的曹莹，警员得知曹莹并没有遭到欺辱，闹事者也知道是误会，主动承诺会道歉，已经半夜了，两名警员就把案件给销案处理了。

    国家面积大，人口众多，警力不足的地区会有辅警的出现，这其实是顺应社会的一种机制。也正因为辅警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曹大元也了解到，他们只是闹闹，曹莹没有出事，这事就闹不大了。

    曹大元知道自己夫妻俩不能再上门去了，他就跟父母说，你们也看见了，曹爱民报警，也就这么点事儿，闹不大。如果父母不帮他出这口气，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父母，将来他就带着妻子孩子离开这里，不管父母养老了。老夫妻没吭声，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二十多年，拿曹波打压儿子，也确实是他们做的。在曹大元和曹爱民之间，他们自然而然的倾向了曹大元。

    曹大元的父母就去闹。曹大元则带着妻子和女儿回了厂里。

    他的理由很简单，曹大元的父母也是老年人了，两个老人不相信孩子的话，还是执拗的认为曹爱民欺负了他们孙女，至少曹爱民那打草惊蛇的一棍，确实拍在了曹莹身上。任由父母闹，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他和妻子孩子可都在厂里老老实实上班呢。

    结果闹了两天，曹大元接到了父母的电话，他们安慰曹大元，说曹波今天去他们家送礼了，他们把曹波打了，还骂跑了曹波。曹大元很开心，他对父母说，再闹几天，他曹大元难受了二十几年了，让他们父子俩闹心几天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郑海舒了口气，又确认道：“你们夫妻和你父母去曹爱民家闹的时候，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比如金钱、物质之类的要求。”

    张晓月赶紧摇头。曹大元也摇摇头，“我就是想出口气，我带晓月和莹莹回厂里，就是想闹腾他们几天，让他们不好过罢了。我没跟曹爱民或者曹波要钱，我知道钱或者别的，我们都不能要，要了就是违法了。”

    张晓月也赶紧道：“我公婆打电话给我们说，曹波上门送礼他们都是把礼也扔出去的。”

    李支书猛的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指着曹大元破口大骂：“曹大元你个狗东西，你小时候皮，差点被村后的河冲走，都是老曹救的你！曹波当时把身上的新衣服都拖下来给你裹着，你就这么对人家！”

    曹大元一愣。一些遥远的记忆片段，他恍惚中似乎想了起来。

    他也站起来，转身跟李支书对峙：“不是曹爱民救的我！救我的是村里的卫生所的……”他的话忽然顿住了。他从河里被救出来，再睁眼，看到的就是村里卫生所的老大夫。他以为，是老大夫救了他。

    李支书气笑了，“你还真是比不上小波，你是真的憨货。救了你不就把你送到卫生所了？确定你没啥事，老曹就把你放在卫生所，他当时还有事，急匆匆回家换了衣服，带着小波就走了。你当时也没啥大事，就只通知了你父母，说你掉河里，被捞出来了，在卫生所昏着呢，等你醒了把你接走就醒了。这事儿你问过卫生所的老大夫吗？你就给人家把救命之恩挂上了。”

    李支书叹口气，补了一刀，“你以为那天就曹莹一个人在河边玩吗？好几家的孩子一起去的河边，被老曹撞见了，他把孩子们赶回村里了，就因为他记着你小时候掉河里的事，他怕再有小孩掉进去。曹大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曹大元猛的一下坐地上了。曹大元是很坏的人么？不是。可是曹大元无辜吗？不无辜。

    郑海理了理警服，站了起来。他拿着那支录音笔，看向了李支书，“您是曹庄的支书？”

    李支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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