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孟姝心中一动,丁香是浣云姐姐身边的婢女。
说来也是唐府最近事忙,孟姝原本也想月底托人去给浣云姐姐带话,她隐约感觉浣云对舅舅的感情并未在三年多的时光里消减,因此也不觉得唐突。
与二小姐大致讲了丁香的身份,二小姐也清楚与孟姝舅舅有关,便摆手道:
“快去吧,若有解决不了的尽可寻咱们唐府帮忙。”
孟姝急匆匆去往角门,路上盘算着这几个月积攒的首饰布匹能换多少银子,若能尽早积攒下银子给浣云姐姐赎身就好了,又不知浣云姐姐是怎么流落青楼,赎身的条件都有哪些。
就这样一边想一边理清自己的思路,得亏她向来做事周全,等到了角门也没忘了给看门婆子和传话的小丫鬟几文钱答谢。
隔着门口几丈距离,丁香梳着一贯的柳叶鬓,穿着杏黄色秋衫正焦急的等着,脚边放着一只好大的竹篮。与丁香隔了几步远,是一个穿着短打抱着膀子的龟爪子,正眯着眼看向出门的孟姝。
春风楼的女人除了洗涮的粗使婆子,不论楼里的姑娘还是丫鬟,出行都需要有金大郎的人跟着。
“孟姝?”
丁香睁着大眼睛有些不确定的问,眼前的小姑娘眉眼疏朗,容色姝丽,与印象中的孟姝有很大差别。
“丁香姐姐难道认不出我了。”孟姝笑着走上前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随着身体转动,“似乎是长高了一些。”
孟姝被转卖到春风楼前本就吃了几年苦,又在那样的场合,恨不得每天都灰头土脸,来了唐府后短短时间倒真像换了个人,就连冬瓜都更胖了些呢。
丁香也是一时诧异孟姝的变化,很快微笑道:“见你过的好,我也替你开心,我回去和姑娘说也能让她放心了。”
孟姝有话要与丁香说,便从袖中取了半吊钱给那龟爪子,“劳烦大哥行个方便,让我与丁香姐姐说说话。”
龟爪子大都是个见钱眼开的,那半吊钱在孟姝白嫩纤细的手指上吊着,让他喜的跟狗子见了骨头一样,忙接过识相的往远处去了。
丁香见孟姝小小年纪处事十分世故,想起姑娘的话暗叹自家姑娘真有识人之明,又看孟姝随手就打发半吊钱,又感慨姑娘也是白担心。
两个小姑娘年龄相差五六岁,丁香自觉是个大姐姐,就拉着孟姝的手到角落,细细问在唐府有没有被苛待,吃不吃得饱,显然也是替浣云在问。
孟姝不禁有些感动,浣云姐姐这是爱屋及乌,看来果真是一直惦念着舅舅的。
唐府的事不便多透露,孟姝便捡着能说的说了些,丁香一边听手里也没闲着,揭开上面湛蓝色的盖布,露出许多东西。
“这是咱们姑娘特意准备的,有刚从街上买的点心让你尝尝鲜。”
又指着旁边的料子说:“姑娘想着你在府里有制式衣裳,但里衣总要你自己准备,你的手艺好这些细棉布给你留着,还有两双鞋......”
孟姝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说出的话也带着鼻音,“让浣云姐姐担心了,我在唐府里一切都好。只是她......”
丁香是个急性子,姑娘交代的还没说完呢,因此她一把抱住孟姝的胳膊打断了她的话,又附到耳边小声道:“还有些银子我裹在细棉布里,姑娘带话让你别省着,说‘日子还长着,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唐府的月钱虽然不少,但上下也要打点,生病抓药也要钱,想吃些好的也要给厨房的婆子好处,林林总总的,你且先花用着。’”
听完浣云这席殷殷嘱托,孟姝的眼睛怎么可能忍得住,她抹着泪花,道:“不用银子,我不要银子,在府里二小姐身边当差,你跟浣云姐姐说我真的一切都好,告诉她唐府也在帮忙找舅舅,撒了好多人出去沿着当年船行的方向,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了。”
见孟姝提到周柏,丁香忍不住气到:“男人的嘴惯会骗人,你舅舅最是个没良心的。我家姑娘当初赞了两百两银子交给他,现下四年就要过去了音信全无,哪怕寄一封书信也是好的。可怜我家姑娘日夜盼望,从不曾疑他。”
丁香自小被人贩子偷走,这么多年被辗转卖过许多户人家,最终流落到春风楼,好在最后跟着浣云,才最终过上几年人过的日子,因此两人虽是主仆却也情同姐妹。
她身处青楼底层,却最恨薄情寡义的男人,很为自家姑娘不值。
“舅舅他或许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定,丁香姐姐,我舅舅最重诺言,一定不会背弃浣云姐姐的。”孟姝解释。
“罢了,我也只是为姑娘抱怨几句。”
眼看待的时间不短了,孟姝急忙问道:“丁香姐姐,你可知要给浣云姐姐赎身有什么条件?”
丁香捏着篮子上的盖布小心盖上,抬头道:“你问这做甚,姑娘让我告诉你,不可再提及春风楼,等一会进府,若有相熟的问你,你随便找个借口遮掩过去听到没。”
孟姝要急死了,偏丁香这个急性子说话连珠炮似的又找不准重点,最后好歹知道了。
两人又一问一答的说了一通,脸色时而震惊时而愤恨,又化为同一种沮丧。直到龟爪子不耐烦的走过来:“你们说完没,这都快过一个时辰了,咱们还要回楼子里。”
丁香顺着内壁将盖布紧紧塞到篮子里面,一把塞到孟姝怀里,“时候不早我确实得走了,姑娘的事该说的不该说今儿我也都秃噜完了,你快回吧,等过些日子得空了姑娘还会遣我来看你的。”
丁香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这个小东西最会刨根问底,惹的自己回忆了一遭伤心事。
孟姝抱着大大的篮子,和丁香挥手,直到丁香头也不回的转过街角,她才收拾好心情迈步回府里。
角门的婆子眼馋篮子里的东西,适才离得远一样儿都没偷看到,有心想问又见孟姝眼角红红的,到底没敢刁难。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孟姝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再也不是琅琊院里的粗使丫头。
“三千两银子......”
篮子很大,沉甸甸的,孟姝抱着来自浣云的心意,深一脚浅一脚往云意院走,走的五味杂陈,既为天价银子心惊,也为浣云的遭遇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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