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严和安负责安抚其他人，迟绪则是笑眯眯地冲着林霁予招招手：“过来。”

    林霁予颇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严和安，当事人迟绪反倒像个没事人似的，大大方方拉起她的手，“走了，回家烧饭吃。”

    商湜跟个跟班似的，喂喂喂了一路，愣是没一个人理她的：“迟绪，那我呢？”

    “各回各家咯，你想跟我一起回？”迟绪吊儿郎当，完全没有方才对着全场口吐芬芳的蛮横劲儿，“晚上我没空陪你玩哦。”

    她忙着回家训人。

    搁过去，林霁予这个时候就会插嘴，拒绝商湜的加入，然而这回她像霜打的茄子，半点意气都看不见了。

    商湜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连带着话也是，“行，晚上不烦你，好好训，做人还是别太窝囊，拉着旁人一并吃窝囊气也怪没意思，是不是？你总不能什么时候都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无形中，林霁予的背好像又弯了一截，直到商湜扬长而去，迟绪才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走吧，跟我回家，菜我买好了。”

    林霁予站在原地，看着迟绪逐渐远离的背影，眼眶蓦地一酸，她快步跑过去，“你为什么不骂我？”

    “为什么要骂你？”迟绪疑惑，“你下午还没被人骂过吗？不行我去把人喊回来？”

    不过估摸着把人喊回来也不敢了。

    迟绪拉开车门，催促林霁予，“快过来，上车。”

    迟绪越体贴，林霁予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你……你对我失望了，对吗？”

    “倒也谈不上失望，”迟绪翻了一盒金嗓子，拆了一片含在嘴里，“主要是我也没对你有什么期望，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我尊重你，就是挺好奇，被骂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在发呆吗？”

    “嗯，”林霁予低了低头，“她说什么，其实我没听见，好像所有的声音都无数倍放大了，只是偶尔回到现实，发现她还没有说完话。”

    “这不是挺好，她骂爽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别在意。”迟绪“一反常态”，嫌弃没有，出口全是抚平人心的安慰话。

    照迟绪琢磨着，她都这么安慰了，应该也没啥事，但她没想到，这些话落在林霁予耳朵里，悲伤加倍，下午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不见她有什么反应，到了迟绪跟前，迟绪跟她说没事，天都像是要塌了。

    “我也想回过去，可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一直到家里，林霁予才打破两个人沉默的状态，“要证明我没有收钱，只有把所有的流水都打出来。”

    迟绪：……

    把门口的菜提溜进来，顺带把围裙给林霁予系上。

    林霁予熟练地提着菜去洗，就听迟绪开口了，“为什么要证明？霁予，你想反击的话，不要听她讲了什么，直接去攻击她，自证是最笨的办法，谁主张谁举证，知道吗？”

    “我……攻击她？”林霁予似是没听懂迟绪的话，“我要怎么攻击她？”

    “像我下午这样，当然，”迟绪顿了一顿，“我知道你说不出太低俗的话，你就骂她笨蛋、骂她傻瓜，告诉她说瞎话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拿着手机对着她拍，问她敢不敢为下午说的话负责，如果她说敢，你马上报警，如果她不敢，你还是赢。”

    迟绪怎么都想不出，这样好对付的人，怎么会有输的一败涂地的局面，大概率被骂的那方就跟林霁予似的，笨嘴拙舌，老实懦弱。

    “吵架的时候就不要陷入对方的话，你会什么骂人的话，一股脑地拿出来攻击她，只要你能稳住，他们早晚都会陷入你的节奏里，开始自证。”

    迟绪手里握着一把刀，切土豆丝都快切出残影来了，看得林霁予一愣一愣的，想象不出在这样需要专心的状态里，迟绪竟然还能分神来教她怎么吵架。

    “不行你就学着去打打游戏，打游戏最能锻炼骂人的技术，就打那个嗯……英雄联盟，有手游，一局里总能遇见几个奇葩的，那个游戏比隔壁宝宝荣耀成年人多，对喷起来也没什么以大欺小的心理负担。”

    迟绪烧菜快，只要林霁予洗菜的速度跟得上，她几分钟就能出一个菜，没一会儿三菜一汤就烧出来了，电饭煲也正正好跳了键，像是算好的一般。

    “绪绪，还是谢谢你，下午帮我出头。”林霁予扭扭捏捏，到了吃饭的时候才说出口这一句谢谢。

    迟绪把她的别扭看在眼里，好笑不已，夹了一筷子菜给她，“不是跟你说了么，别叫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阿猫阿狗的气，倒是你，扭捏了半天，是想同我说，别对你没有期待，对吗？”

    林霁予默了许久，才点了头，“你说你对我不抱期待的时候，我很难过。”

    “可我对你抱了期待，我会气死，”迟绪也是如实说，“这就是你我之间的问题，我不想逼着你长成我想要的模样，就算我想，逼你的过程也很累，早点从这份喜欢里清醒过来，对你对我都好，也或许你喜欢的就是能够为你出头为你撑腰的我。”

    “可我想喜欢的，即便不是能为我出头的人，起码她能支撑到我过去，让我还来得及说上一句‘赶上了’而不是‘来晚了’。”

    “来晚了”，这三个字，哪怕没有前言，也足够叫人心梗的。

    “我会学，我可以学，绪绪，我已经……”拒绝过她一次了。

    可惜，回答林霁予的，还是迟绪的摇头，“霁予，人可以一辈子固守天真不长大，但我不想等也不想盼着一个人长大，陪着一个人成长这样的耐心，我没有。”

    汤碗中骤然荡起涟漪。

    迟绪想了想，去隔壁把清明领了过来，小狗看见主人情绪不高，急得不行，拼命围着林霁予转圈圈，想要安抚她。

    这一顿饭，迟绪一口都没吃。

    她拿了钥匙，“霁予，慢慢吃，我要回我妈家一趟。”

    热闹的房子仿佛在这一刻尽数被抽空，残留着温馨的三菜一汤此刻再看，却莫名带了悲凉。

    林霁予抱紧怀里的小狗，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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