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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9章 剑临天[六]
    许轻舟笑笑,继续道:

    “好,既然你承认,林姑娘的相思是因你而起,那么我们回归正题。”

    “我替林姑娘解忧,是对是错?”

    话音一顿,许轻舟下意识的倾斜身躯,向剑临天靠了靠,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你剑临天不爱林姑娘,那我替她忘了你就是对的,我自然没错。”

    语气加重。

    “如果你剑临天深爱着林姑娘,那我就是错的,可是,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一定不舍得他因为你而痛苦,更不希望她因为你而郁郁寡欢,相思煎熬,而我让他忘记了你,这是为你修正了错误。”

    “你怎么可能怨我呢?相反,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又何来愧疚呢。”

    许轻舟双眼一眯,笑问:

    “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剑临天愣住了,心里蓄满的洪流,在这一刻,因为许轻舟的一番话,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而后满池大水滔滔而起,奔腾而下,一泄千里。

    耳畔隐闻轰鸣。

    脑海中,许轻舟的话更是久久回荡。

    许轻舟说了很多,不下数百字,可是听入耳中,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两句话。

    如果自己不爱他,那么忘了自己,他救的是林霜儿,便是对的。

    如果自己爱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承受那份相思苦,他让她忘了自己,自己就不该怨恨他,他何来愧疚。

    简单的两句话,无非就一个道理。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他在心中数问自己。

    爱吗?

    舍得吗?

    难道不该忘吗?

    许轻舟对吗?

    自己又该怪他吗?

    得到的答案,竟是与许轻舟的歪理一模一样。

    他缓缓抬头,望着石亭穹顶,目色迷离。

    是啊,归根结底,终究是自己不辞而别。

    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错在自己。

    既然错在己身,又岂能责怪他人呢。

    这一刻,他想通了,也明白了,对于许轻舟的恨也好,怨也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反正如许轻舟所说,自己似乎真的应该感谢他。

    毕竟当初的情况,自己是回不去的。

    林霜儿若是选择继续等,那便是一辈子,一辈子呆在那座小城里,日日与相思作伴,了此残生。

    不得善终。

    一场空。

    那样,他剑临天此生心又何安呢?

    许轻舟有何错?

    为何要惭愧?

    他又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昂的站在他的面前,指责于他?

    岂不可荒谬,岂不可笑。

    收回目光,剑眉依旧,只是眼底的凌冽,被柔和所替代,望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

    这个书生,这位先生。

    剑临天的心底,一股无法言说的敬佩之情,无法抑制的开始滋生。

    他又输了,输的也很彻底。

    可是他的傲气却并不允许他低头,最后的最后,只是嗤笑道:

    “读书人,讲的都是歪理,胡言乱语,我说不过你。”

    许轻舟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剑临天倒了一杯茶,高高举起,冲向许轻舟。

    “你赢了。”

    说完一饮而尽,杯口向下,以明其意。

    虽然未曾明说,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他低头了,也认错了,故此以茶代酒,向许轻舟赔罪。

    天才的心性,能如此,已然难得。

    许轻舟亦举杯,回敬一杯,亦是一饮而尽。

    书中有字八万,唯有情字最为高深莫测。

    何来对错,又哪里来的输赢。

    不是两败俱伤,就是遍体鳞伤。

    方才的那番话,是说给剑临天听的,但是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因为,便是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当初的自己那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一杯忘忧水,改变的从不是一个人的轨迹,而是两个人。

    剑临天,林霜儿。

    是对是错,从不是已结果定论,时间漫长,谁知道,未来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

    至少剑临天有一点说的是对的。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可能拆散了一桩姻缘。

    山水间,晴空下,石亭内,长桌前。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人饮尽杯中酒,一人喝空杯中茶,先后落杯,四目相对一刹那,不言一笑。

    前者恩怨一笔勾销,后者心中之愧烟消云散。

    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自是无需细讲,自行领会。

    剑临天起身,走到石亭畔,负手望灵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你从凡州来时,可否见过那位老神仙?”

    “你指苏前辈?”

    “嗯。”

    许轻舟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却还是回道:

    “见过。”

    “他还好吗?”

    许轻舟懵懂,一位圣人,好坏与否,何时能以短短的几十宰光阴去定论,总感觉这问题问的很奇怪,像是没话找话。

    勾唇笑问:

    “要不你先猜猜我是怎么来的黄州。”

    剑临天一怔,轻声咳嗽,讪讪一笑,缓解尴尬。

    他入黄州近乎三十载岁月,一直与剑打交道,与人聊天,确实非他所长。

    许轻舟自是看穿了剑临天的窘境,把玩手中杯,温声道:

    “既然不善言辞,那便有事说事,你我同从凡州来,算是老乡,跟我,无需客套,免得落下个俗套。”

    听闻许轻舟这般讲,剑临天也不在兜弯子,转过身来,眼中浮现一抹期待,认真道:

    “我来之前,一直在闭关,闭关醒来时,整个黄州都是你的传闻,听说你有一本书,可渡天下人,可治人间疾,可消世人愁,可如苍生愿。”

    许轻舟轻轻点头,若无其事道:

    “嗯,我也听说了。”

    剑临天无语,谁问你这个,追问道:

    “那可有此事?”

    “有倒是有,不过我听到的好像只能给解姑娘解忧,不是谁都行,你应该是听错了。”

    剑临天摆摆手,

    “听没听错不重要,我就问你一句,男的能解吗?”

    许轻舟抬眸,视线自上往下巡视剑临天数眼,淡淡问:

    “你不会是想要求我给你解忧吧?”

    剑临天见此,心头一喜,听许轻舟这意思,那就是有戏,三两步间来到石桌前,双手撑着桌角,斩钉截铁的道:

    “对,能行吗?多少灵石都可以。”

    许轻舟饮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就要看是哪方面的事情了。”

    剑临天也不隐瞒,说出四个字。

    “关于爱情。”

    许轻舟瞥了他一眼,鄙夷道:

    “你直接说你和林姑娘的事不就行了。”

    剑临天眼底难得浮现一抹羞红,却又大方的承认。

    “没错,就是这个。”

    许轻舟放下杯盏,眉梢舒缓,说道: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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