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身处帝京天子脚下,天上掉块饼子下来,都能随便砸中好几个权贵,他一个小小的府尹,算得了什么呢?
可!
哪怕是淮安侯府这样的门第,这种家庭伦理的案子,也只能是递到他这里来。
然后!!!
看着状纸上的被告人——淮安侯夫人:近段时日的帝京第一热门人物、本朝最任性王爷礼王殿下要护着的人、本朝最野性的长公主静宁公主的闺中密友。
再看看联名落款的原告——
主告人:淮安侯卢宗平。
协告人:
卢氏族老卢桂:也就是卢氏族老九叔公;
陶氏目前的当家人陶焕生:卢老夫人的弟弟、淮安侯的舅舅、陶苗苗的父亲;
郭氏当家人郭毅:郭欣儿亲爹,卢宗平的姑父。
这不是一个头两个大,而是一个头二十个大,有没有?!!!
他芝麻大点官,怎么顶得顺啊?
即便是淮安侯夫人迟到了一个时辰,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身边的师爷低声询问:“大人,三家的原告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淮安侯夫人还没到,是不是去催一催?”
林岳瞪了他一眼:“谁去?用谁的名义去?怎么催?”
师爷道:“淮安侯夫人即便有礼王殿下做靠山,可这不占理的事儿,礼王真能盲目维护?”
林岳冷笑:“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弄不明白,本府要考虑换个师爷了!”
师爷心口一惊,迫于失业危机,连忙重新认真斟酌。
不多时也想过劲儿来了:“且不说礼王殿下做事任性,无理也要辩三分的性子,还有那静宁长公主。光是说这淮安侯夫人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个能够在被休出府门的时候,棒打丈夫蛋蛋、将丈夫膝盖骨打裂的女人;
短短数日逆风翻盘,掌控了整个淮安侯夫人的女人;
连皇子都不怕,查个投毒案直接把七皇子侧妃给往死里弄的女人……
他很快提出建言:“大人,在这个案子上,您……怕是只能选择一方站位了!”
想要秉公执法,站在中间立场谁也不得罪?
根本不可能!
看人家杀鱼,不吃鱼也必定惹得一身腥。
“既然无论怎么做,本府都要得罪人。得罪一方,总比得罪两边要好!”
强势比人强,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临急火燎的,林岳其实已经有想法了。
师爷问:“那么,大人是打算站原告方?”
毕竟,原告方家大势大。这个案子的性质,淮安侯夫人输掉官司的可能性更大。
可话音落,林岳直接一个茶杯摔到他身上:“你怕不是脑壳被门卡了!”
他站起来,一脸赌徒孤注一掷的疯狂神情,道:“我站淮安侯夫人——不,站管二小姐!”
案子送到他这里来,他就立即派人去查访了。
据说,那些个皇子,尤其是三皇子,一口一个“管二小姐”地喊着。
这些个贵人做事,不会无的放矢。
区区淮安侯名头,哪里压得住这位主儿?
一个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将淮安侯府搅得翻天覆地,并且稳握大权的女人,简直就是个混江龙!
“可这……”师爷有些忧愁:“风险太大了。”
林岳冷呵一声:“在帝京做事、在天子脚下为官,什么时候不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就凭管二小姐那股子不要命的闯劲儿,就值得本府将身家压上。横竖本府也无路可选,不如赌一把!”
也不想想,但凡卢家若还能有压制管裳的能力,也用不着联合另外两家告到京兆尹来,是吧?
陶家是卢老夫人的娘家,郭家是淮安侯平妻郭欣儿的娘家。
这两家但凡能刹得住管裳,凭着这“占理儿”,早就杀上淮安侯府将人打杀了。
可他们不敢动管裳,只敢以淮安侯卢宗平的名义走律法流程告状,由此可见他们处于弱势!
在这个风口,押宝押给谁,岂非显而易见?
这时候,外头的衙役来报:“大人,淮安侯夫人到!”
林岳刚往外走,又听得一声禀报:“礼王殿下驾到!静宁长公主驾到!”
师爷:“……”
林岳冷汗出着出着,却忽然笑了。
稳了!
今儿个风往哪里吹,妥了!
原告被告已就位,自当开堂审案。
那弱不禁风的老药罐子礼王殿下来了后,并不摆架子,而是道:“本王是来旁听的。”
眸光扫向三家联名那帮人,勾了下唇,道:“管家小妹势单力薄,可怜见的。若她被人群殴了,本王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至少能帮说两句。”
众人:“!!!”
在京兆尹府衙,谁他娘的敢群殴她?
再说了!
她手上拎着那把哧溜溜转得像大风车一样的短刀,是吃素的?
凭什么说她可怜见的!!!
可他这话虽然偏颇,却仍旧还在正常范围,而静宁长公主却更像强盗逻辑:“本公主是来给我家裳裳撑腰的!我倒要看看,谁敢诬告她!本公主今儿个就把话放在这里,但凡案子审到最后不是我们裳裳的错,我就把你们一个两个的头都被打爆!”
恐吓,赤裸裸的恐吓!
后面她做不做,是一回事。
狠话放出来,气势要给足!
众人:“……”
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具象化了!
可当事人管裳,却几乎没什么情绪。
她面色平静地扫了一圈联名的三家,幽幽问:“怎么不见原告本人?卢宗平呢,躲裤裆里去了?”
跟她一起来的锁秋和金枝玉叶,都站在外面没进入公堂上。
至于第九刀和管笙,也都跟在旁听席的司空南、司空琳琅那边。
原告那群人中,唯独不见卢宗平!
“粗鄙!”卢桂愤怒地振臂痛骂:“卢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管裳挑眉:“难道是我把事情闹大的?不是你们脸被踩扁了,还要自己拿出来张贴展览的?”
卢桂气息一窒。
哪里说得过她!
“升堂,肃静!”林岳一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道:“请淮安侯!”
卢宗平被管裳打得多少有些心里阴影,他哪儿敢轻易出现?
直到这时候府尹就位请人了,他才让随侍连人带椅的将他搬上来。
结果,一进公堂,对上管裳那双眼眸,他便下意识避开对视。
管裳唇角勾起,道:“卢宗平,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做出轮椅来啊?听我一句劝,轮椅是天选神器,你值得拥有,且适合长期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