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把悠悠然的嗓音,郭欣儿心里下意识一抖,顿时感觉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
煞星来了!
卢宗平也是下意识抖了抖,心头发毛,被她踹的腿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一转头,便见那一身黑红的女人站在门口,这种颜色看不见血迹,但——
她站在门口,正是迎风的位置,浓重的血腥气瞬间飘过来!
身后,跟着锁秋。
另外,还有李桃儿和她的丫鬟。
院子里一阵吵嚷,想来是她带人来,控制了整个清秋园。
像个霸王!
管裳跟没长手似的,不愿意推门而是直接踹的。
她将笔直的腿放下,迈进门来,一双眼眸盯着卢宗平,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卢宗平,你竟敢动我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如此质问,宛如平地一声雷!
随着她走进来,卢宗平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他坐在椅子上呢,废腿让他退不了一点,只能装腔作势道:“来人,把她拦住!”
郭欣儿在他身后,弱弱地说了句:“管姐姐……夫人,你这话好没道理。桃儿是表哥的妾室,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不咸不淡一句,就是在拱火。
卢宗平果然大怒,转头看向李桃儿,声厉色荏地道:“贱妇,知不知道谁是你的男人!为了这点小事,你还找她告状?”
李桃儿低头没说话。
其实她想说:你是我男人,可你没待我好过,在你眼里我是个贱妾罢了。夫人虽然是个女人,却像男人一样:给我遮风挡雨的屋檐、给我施展才能的舞台,还给我坚定不移的维护!
好比今日这事:谁家小妾被夫君打了,正室夫人会去找夫君算账、为小妾出头的啊?
可他们家夫人会!
选谁、爱谁、以后追随谁,这还用选吗?
“贱人!”卢宗平见她不为所动,怒骂道:“老子才是一家之主,老子才是你男人!”
“啧,还逞威风呢?”管裳乐了,手里转着短刀,歪着头问:“你觉得,如今的淮安侯府,还有谁能听你这一句?”
卢宗平气息一窒,像是被人打了降龙十八掌似的。
郭欣儿内心不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从上次卢家族老来了,认可她掌家之权后,侯府里的人就不太愿意听侯爷的了。
这帮奴才惯会见风使舵,谁不能惹他们心里门儿清!
但她还是软软说道:“夫人,再怎么说,表哥也是你的丈夫。你这般凶悍,传出去表哥还要做人么?”
还是在拱火。
真是绿茶落地成了精,好好说话她不听!
“他做不做人是他自己选的,不是我决定的。”管裳冷笑着朝卢宗平走过去,道:“他要是心甘情愿苟着,安安分分地苟延残喘,我也不是很想过来。毕竟茅坑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想拉屎,谁想靠近啊?”
郭欣儿脸色一变:“你……”
她是把清秋园说成是茅房,那他们是什么?都是屎吗!
倒是李桃儿心里爽极了!
夫人可太会形容了,妙极、美哉!
有人欢喜有人忧,她的高兴是建立在卢宗平的大怒上的:“管氏,你太嚣张……”
“我就是嚣张又如何?”管裳根本不让他说话:“怎么,你想立夫纲?跟你的好表妹立去,在我这儿……把你剁碎了喂狗,狗都嫌你脏不肯吃!”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卢宗平慌了。
可他自己跑不了,疯狂叫:“来人!来人!”
没用。
整个清秋园一只虫子都来不了!
只剩下郭欣儿是自由的,试图挡在他前面:“夫人,你想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啊!”
卢宗平立马感动:“欣儿……”
好一对苦命鸳鸯!
“你闪一边去,现在还轮到清算你。”管裳一点儿也不感动,一把将郭欣儿推开:“老实点儿,不然我就让你也坐轮椅!让你俩你是疯儿我是傻,缠缠绵绵到天涯!”
郭欣儿不敢动了。
她心里恨不能杀管裳一万次,可现实是:哪怕一次,她也杀不了!
“桃儿。”管裳走到卢宗平面前,挥了挥手:“你过来。”
李桃儿跟在她身侧:“夫人。”
管裳道:“把昨日的事讲一遍,好让咱们的侯爷做个明白鬼。被打了,也应该知道为什么挨打的。”
有人撑腰,李桃儿大着胆子道:“昨日,侯爷说腿疼,叫了府医过来。却又说府医的药太苦,骂了一顿。府医给敷药的时候弄疼了侯爷,侯爷便命人将府医打了一顿。听说此事,妾身便过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瞪视着自己的郭欣儿,心里莫名暗爽:你靠男人有什么用?我背后有管姐,坚实又可靠!
她继续道:“妾身扪心自问,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是谦恭卑逊的。可郭夫人非要说我没把主君放在眼里,说我把自己当成侯府当家的了,是以下犯上。侯爷听了后大怒,扇了我三个耳光。”
说着她眼眶又红了,垂下头道:“我本是妾室,没做好事情被夫君打也算不得什么。可夫人出门前将府里的事务交给妾身,无论事情大小,妾身理应处理好才对得起夫人信任。府医无端挨打受了委屈,传出去咱们侯府还能请来府医么?妾身想解决这件事,便据理力争。结果……”
结果就是,她被卢宗平命人按住,把她的手压在炭盆边上,说是给她的教训!
她没说出来,却撩开袖子,把绷带一点一点拆开。
很快,露出那只惨不忍睹的左手。
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事实胜于雄辩!
看得锁秋都忍不住开口:“我的天呐!烫成这样了,那得多疼啊?”
难怪李桃儿一见她家小姐询问,便忍不住哭了。
换她,她也会哭着告状!
管裳唇角挂着一抹浅薄的笑意,幽幽问道:“卢宗平,她说的,是事实吗?”
瞧,什么叫公平、公开、公正?
这就是了!
她保证站在公理的角度处理问题!
卢宗平梗着脖子,没说话。
管裳看向郭欣儿,又道:“郭欣儿,你来说。”
其实,她不太想为难同性。
时局限制,女人在封建社会活得很不容易,但凡有心自立自强的,能帮一把她都会帮。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只要不搞事、不背叛她,她会尽自己所能将她们纳入自己的羽翼下,给她们觉醒自我的启发、崛起发展的空间、以及足够的保护。
所以,即便知道郭欣儿很恶心人,却没怎么为难,还好心劝诫过。
可郭欣儿明显不想要!
郭欣儿虽然没有尖锐的态度,语气软绵绵的,但绵里藏针是她的一贯特色:“事情是这样没错。但,身为妾室忤逆主君,挨了打不是她应得的吗?”
她甚至抬眸看向管裳,轻声道:“夫人你性子强势,可夫君毕竟是夫君,是你的天。”
管裳挑眉,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