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缝合结束，手上又重新缠上一层纱布后，黎曼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名片，递给沐风，“你扫我吧。”

    沐风欣欣然掏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名片，这一次，黎曼终于没再拒绝他的好友请求。

    收起手机，沐风拍了拍手，“好了，既然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我现在就要对病人的情况进行一个初步的了解了，希望你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回答我的问题。”

    黎曼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明显是紧张了。

    凌灵拉了她的手，无声地给予她鼓励。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沐风也变得严肃了许多，“遗传因素，成长经历以及外部环境的影响都有可能成为心理疾病的诱因。

    我想知道，病人的父母是否犯有抑郁类精神疾病？亦或者，病人以前是不是受到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

    要说心理创伤，黎父肯定是罪魁祸首，但这话凌灵不好说，再加上她知道的也不全面，索性等黎曼自己回答。

    可等了许久，黎曼也没有作声，倒是自己抓着的手，早已冷汗涔涔。

    她看向黎曼，后者也正在看她，凌灵便笑了笑说：“黎曼，你知道吗？伤口发炎后，就算表面愈合，里面也一定是化脓的。

    与其因为伤口一碰就疼而不敢去碰它，倒不如直接揭开伤疤，再挤出里面的脓水，洒上药粉，从根源上解决这个困扰。”

    “嗯，我知道了。”黎曼勉强扯了扯嘴角，抓紧凌灵的手开始讲述，“我出去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父亲黎昌盛是个酒鬼，母亲是黎昌盛花八千八娶回家的兔唇女……”

    婚后，黎母勤简持家，安份守己，但因为容貌上的缺陷，一直没少被醉酒的黎父家暴。

    五岁那年，黎母因不堪负债累累的压力，以及黎昌盛夜以继日的家暴而选择了投塘自尽。

    从那以后，黎曼时不时也会成为黎昌盛醉酒后的家暴对象。

    十三岁那年，黎曼认识了慕语彤。

    那时的慕语彤阳光纯真，却也性格执拗。

    她执意和黎曼成为最好的朋友，了解到黎曼的家庭情况后，慕语彤便开始哭着闹着求她的父母出面拯救黎曼。

    慕家父母本不想插手，但在当时，黎昌盛迷上了赌博，还欠下了八万多的外债。

    在被债主追到无路可走的时候，黎昌盛打起了黎曼的主意，他说自己给女儿找了个好婆家，其实就是想换取二十万的彩礼钱来还自己的赌债。

    慕家父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拿出二十万的积蓄买断了黎昌盛与黎曼的父女关系，并将黎曼带回了自己家。

    慕妈妈心疼黎曼的遭遇，一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照顾，慕爸爸虽然不苟言笑，但凡是慕语彤有的东西，黎曼也绝不会少。

    在慕家待的那五年时间，黎曼时常会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二十万对很多人来说都不算多，但能够拿出二十万去帮别人养女儿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所以无论是这个钱还是这份恩，黎曼都得还。

    十五岁时，黎曼就对直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它是当下爆火且门槛最低的赚钱方式。

    她开始在各大平台学习主播们的直播方式，最后将直播的内容，定在了自己热爱的舞蹈领域上。

    十八岁当天，黎曼便进行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场直播，之后更是日以继夜地吸金吸粉。

    收到南京艺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可把黎曼和慕语彤高兴坏了，同样为她们开心的，还有慕语彤的父母。

    当晚，慕妈妈就做了满满一大桌好菜给她们庆祝。

    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前，举杯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

    可偏偏，未来所有的美好都因黎昌盛的到来戛然而止。

    虽然所有人都不欢迎他的到来，但他终归是黎曼的父亲，又是提着蛋糕，千恩万谢的来，慕妈妈最终还是因为心软让他进了屋。

    当天晚上，黎昌盛便以醉酒为由歇在了慕家，并于凌晨两点的时候潜入慕家父母的房间，企图盗取他们的钱财，用以还他近些年欠下的赌债。

    慕爸爸夜半醒来，正巧发现他的恶行，并执意要将他送去监狱里劳动改造。

    黎昌盛自是不愿，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也就是在扭打的过程中，黎昌盛失手将慕爸爸从二楼的窗台边推了下去。

    窗台正对着围墙，围墙上是一整排用以防贼的尖矛。

    慕爸爸的身体被尖矛刺穿，当场便没了呼吸。

    而亲眼目睹这一切的慕妈妈也在自己的尖叫声中抄起台灯就跟黎昌盛拼起了命。结果因为太弱，她不仅没砸到人，反倒被黎昌盛抢走台灯，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刚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黎曼和慕语彤撞见。

    慕妈妈见到女儿，连忙抱住黎昌盛的腿，歇斯底里的冲她喊：“彤彤，是黎昌盛杀了你爸爸，你快去，快去报警，别让他跑了。”

    “妈妈？”慕语彤试图奔向自己的妈妈，却被黎曼抓着手臂拽回了自己的房间，并关紧门窗，拨打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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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间，无论慕语彤如何哀求，黎曼始终堵着门，没让她踏出那个房间。

    直到刺耳地警笛声响起，并等到有警察过来敲门后，黎曼这才警惕地开了门。

    此时的黎昌盛已经伏法，他带着手铐，被两名警官一左一右押着，头埋得很低。

    而第一时间冲去父母房间，见到妈妈脑袋破洞，鲜血混着台灯玻璃渣洒了一地的慕语彤，当场便晕了过去。

    有知情人士目睹了警方将慕爸爸从院墙上抬下来的一幕，很快，此事便在小镇上传扬开。

    为此，黎曼遭受了许多白眼，他们都说黎曼是杀人犯的女儿，是克死生母，害死养父母的灾星。

    葬礼上，慕家亲友打着为慕语彤好的旗号，逼着她与黎曼断绝来往，若她不同意，那她就是大逆，是不孝。

    慕语彤不表态，他们就说跪在灵堂前的黎曼是在惺惺作态，还说她是在欺骗慕语彤的感情，以此来夺得她父母留下的遗产。

    即使被人恶意揣测，黎曼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她只是痴痴地望着慕语彤，等着她做最终的定夺。

    “黎曼，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麻烦你离开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含泪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慕语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又被剜去了一大半。

    一方面，她了解黎曼的为人，知道黎曼跟黎昌盛不一样，也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并非是黎曼乐意见到的。

    可另一方面，她又对自己父母的死耿耿于怀，若非她一意孤行非要结识黎曼，她的父母一定不会死。

    而黎曼也只是扯了扯唇角，勉强应了个“好”字，然后便迈着沉重地步伐，狼狈而又决绝地离开了慕家。

    那时黎曼真的有想过远离慕语彤的生活，但她们念的是同一所大学，就连宿舍也在同一栋，偶尔碰面也就成了两人之间避不可免的事。

    不过就算是擦肩而过，两人也会装作没看见对方，谁也不理睬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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