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拎着一袋面包跟着周琪到了公安局，眼圈微微泛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一旁的警官赶忙给小姑娘倒了杯水。
同事把周琪拉到一边，“你该不是英雄救美，人家以身相许了吧？”
“胡说什么呢，人家是要击鼓鸣冤！”
小姑娘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捧着热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是来自首的。是我害死了姐姐。……”
“他说跟我姐恩爱都是假的，他老是打我姐。自从结婚以后，我姐身上一块好的地方都没有。”
“是我害死了我姐姐啊！”
小姑娘泣不成声，周围的同事也愤慨不已，周琪却格外冷静。
他认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就是受害人的妹妹，安秀云。
但他敏锐的感觉到小姑娘说的话哪里不对劲。
“你叫安秀云，对吧？
小姑娘点点头。
“你今天是想来公安局自首的？”
小姑娘又点点头。
“既然要来自首，那你直接来公安局就行，为什么要去面包店里偷拿别人的面包！”
周琪沉声问道。
他如果是路边施救一个不认识的路人甲，也许是巧合。
但偏偏就是在闹市区，受害人的妹妹被他给英雄救美了！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周琪的眼神锐利，仿佛能直接看穿人的内心。
安秀云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低头暗暗琢磨，田律师说这样肯定行的。可是，他怎么开始问我了？我该怎么解释？
周琪看安秀云不说话，低下头去，心里了然。
这种做局的人，只管做局就行。
可是被做局的，那考虑的就多了。
好端端的受害人家属，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了炒作案件？
他们炒作的还不够吗！
这案子的知名度，都快赶得上国字号的几个大案了！
虽然案子现在还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是现在受害人家属想以证言方式来作证，没有其他书证、物证，甚至是直接证据，怎么可能能撬开被告人的嘴呢！
她不会觉得这样就能给被告人判刑吧？
看着安秀云还在痛哭，周琪隐隐有些不悦。
这里是公安局，不是演播室。
我们是办案的，不是来看你演戏的。
他讨厌别人把他当傻子。
“安秀云，别哭了。你要实在没办法控制情绪，就先回家吧。啥时候想清楚、能说明白了再来。”周琪就站在安秀云面前说道。
周琪的话听着是关怀，但安秀云心里却翻江倒海，刚才在面包店门口他不是很温柔很正义能共情的一个男人吗？怎么现在说起话来这么冷冰冰的。
但是安秀云也明白，自己要是再哭恐怕真的会被送回家去。那下午的戏不是白演了？
安秀云慢慢的抽泣，控制住了哭声。抬起头来，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样子。
“周警官。”安秀云吸了吸鼻子，“我就想来问问，我姐的案子……”小姑娘欲言又止，看起来还真的让人有些心疼。
周琪听着却警铃大作，自己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姓周。无论是刚才开车来接的同事，还是刚才在这里围观的同事，没有任何人喊过自己的名字。
他的警官证只掏出了一下。小姑娘当时被自己护在身后，她的视角不可能看到警官证上的字！
她怎么知道我姓周？她认识我？
她怎么能认识我？！
越来越可疑了。
“安秀云，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姐姐死了，你很难过。我们也在进一步补充侦查。你刚才说你要自首，你能不能配合我们详细谈一下？”
安秀云点点头。
周琪大手一挥，安排人把安秀云带去了讯问室。
证人一般在民警办公室进行询问，不在办案区讯问室谈问题。可是，安秀云自己说自己要自首的！自首，那就是犯罪嫌疑人，就应该去讯问区谈！
楚河看着眉头皱老高的周琪单独问了两句，了解情况后直接把电话打给了范玲玲，“范警官，我们要讯问一个女性犯罪嫌疑人，就在办案区1号讯问室，你过来跟一下。”
还没3分钟，一个高个美女警察出现在了1号讯问室门口，“楚哥好！周哥好！”
周琪看着范玲玲，点点头。
范玲玲看着站在在讯问凳旁边手足无措的安秀云，又看了眼周琪的脸色，直接走到了安秀云的旁边，“你这是第一次来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你先坐在这里。”
多来几次？安秀云这辈子都不想再来。
“对对对对，脚放在这里，手放在上面。”范玲玲反手掏出手铐，往桌子上一拷。
安秀云手、脚分别被拷在了讯问凳上。
讯问凳的标准坐姿。
安秀云大惊，我只是按田律师说的，来帮助公安机关抓凶锁定李一魁的，怎么把我拷这里了？
安秀云此时不哭了，“周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周琪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楚河嗔怪道，“哎呀，这是嫌疑人的坐法。小范你怎么把受害人家属拷上去了，快取了，快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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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玲玲一脸茫然，“刚才您不是说这是犯罪嫌疑人吗？”
楚河一拍脑袋，“对对对，你看，我都忙忘了。她刚才说的她是来自首的， 是犯罪嫌疑人，那这坐法就没问题了。”
周琪满意的看着唱双簧的二人，不错不错。
我们公安是不会演戏吗？要看你演？好笑！
“犯罪嫌疑人，安秀云，在开始对你的讯问前，现在向你告知犯罪嫌疑人的权利和义务，请你阅看后把这个告知书签一下！”
安秀云此时吓得哪里顾得上看，草草看了几眼，就匆忙签完了字。
“安秀云，报告你的基本信息。”安秀云老实报告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安秀云，你刚才找到我局，声称你要就安莲云被杀害一案投案自首，你说，你要自首什么？把你的犯罪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周琪的话不带一点感情。
范玲玲有些懵，这是荒郊白骨案的受害人妹妹？她要自首？难道之前局里办错了？
李一魁真的是冤枉的？妹妹杀姐姐？
不是，她图什么啊？
范玲玲觉得自己cpu都快烧了。
安秀云听到“犯罪经过”一词，脑子都快炸了，忙大声喊道，“不是我杀害的我姐！我说凶手是李一魁！是李一魁！”
周琪冷冷道，“刚才进办公室里，你自己口口声声说你要自首，是你害死了你姐姐，大家都听到了！”
安秀云心里把田小菲都骂死了，这几句话都是田小菲教她说的！
田律师说只要说了这个，警官一定会心软的！搞不好就用她的证言直接对李一魁定罪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把自己直接送到嫌疑人椅子上来了！
“不是我杀的！就是李一魁杀的！我知道！我看到了！”
周琪皱了皱眉。
看到？凶案现场的目击证人？
不可能吧，这案子现在是退回补充侦查，早就过了黄金取证期了。
不光犯罪现场早已被清扫干净，现在连凶器都没有确定！
这个女孩要是能看到，早怎么不说！市局的刑警同志，业务能力也不差，不至于漏了这么重要的证人！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到的，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我姐躺在井里！身上没有穿衣服！”
楚河打字的手指都停滞了一下，他抬头快速和周琪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女人说的和周琪的推断完全一致！
周琪沉声道，“你继续说。”
“我有我姐家里的钥匙，那天，我去我姐家找她，结果她不在家。我看到我姐夫开车出门去了，我就好奇就跟着，结果就看到我姐夫把一个东西丢下就开车跑了。我凑到跟前去一看，我姐就躺在井里呢！身上什么都没有穿！我吓坏了，就赶紧回来了！”
“胡说！你姐夫开汽车，就算城区跑慢一点，到荒郊时速也可以达到60码，你驾驶什么交通工具能跟上？！”
“我……”安莲云答不上来。
“那你到底驾驶什么交通工具？”
“我就是骑共享单车去的。”
“骑共享单车荒郊追小车，你给她记上。这些不实供述，让她上法庭跟法官解释去吧。”周琪嗤笑一声，“你继续说，那你怎么杀害的安莲云！”
“我没有杀害我姐！是李一魁杀的！我就是到井口看了看，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安秀云，你睁大眼睛，看看我这个是什么？”周琪指了指自己的头。
“是头。”
“这是脑子！我告诉你，你现在有重大作案嫌疑，我劝你最好不要编瞎话，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安秀云瞪大眼睛！
这怎么一副要给自己定罪的架势？
不不不！不是我啊！
凶手是李一魁，怎么冲着我来了！
“安秀云，我再问你，你刚才说的是否属实？”
“属实啊，千真万确。”安秀云激动的晃动着双手，手腕上的手铐与讯问凳上的铁环相互碰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周琪看着眼前打扮时尚的安秀云，突然想到了那条丝巾，他伸手拿过案卷，翻到证物那页，直接把案卷照片拍在了询问凳的小桌板上。
“还不承认！说！这条丝巾怎么回事？”
安秀云看了眼照片，颤抖着撇开脸去，咬着牙说，“我不知道！”
楚河凑到跟前，拿起了照片，放在安秀云眼前，“好好看！你家里人可都来辨认过！都认识，你不知道？”
安秀云倔强的朝另一边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都说这条丝巾是你姐最喜欢的，你妈在案发前一个月才送给你姐的！你姐天天戴着！你不知道？”
安秀云咬着牙说，“我不知道！没！有！见！过！”
周琪和楚河对视一眼。
她要是说知道倒好说，可是她偏偏说的是不知道！
这么一条大家都知道的线索，她说自己不知道？
突破口来了！
“你真的不知道？”
安秀云把头埋在胳膊里，使劲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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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看了眼周琪，“唉，周队，别费劲了。她自己不说就算了，自首机会也不是谁都能把握住的。反正有李一魁的笔录，还有当庭播放的视频证据，加上邢三宝也认了。定罪是没问题了。”
不明所以的范玲玲一脸惊讶，“李一魁看着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清白了？太离谱了吧！”
楚河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那个邢三宝在录笔录的时候都哭了，后悔的不得了。”
“啊？这么离谱啊？”
“那可不！”
周琪出声打断二人对话，“别说了，这还有一个没招供呢。”
“哦哦！”突然意识到自己泄密了的范玲玲忙捂住嘴。
“行吧，小楚打印笔录，让她签字吧。”周琪下达命令。
楚河应声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打印机开始轰鸣了起来。
听到轰鸣声，安秀云低沉的头有了一些松动，她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打印机里吞吐的纸张，缓缓开口，“那条丝巾是我放进去的。”
“你说什么？”周琪没有听清楚。
“你们不是要问那条丝巾吗？那条丝巾是我放进去的！”安秀云抬头直视着周琪的眼睛。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在这张哭花妆的脸上看起来有点恐怖。
“但是，我姐真的不是我杀的。凶手就是李一魁。他想杀我姐已经好久了。”安秀云语气冷漠，一改刚才的小女生样子，仿佛此时提到的两个人是两个跟她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一样。
“那你怎么知道是李一魁？”
“他自己告诉我的。”
“丝巾怎么放进去的？”
“就是经过，就扔进去了。”安秀云一脸漠然。
“那石头呢？”
“李一魁自己扔的，他说婊子不配晒太阳。”
“你是怎么去的？”
“李一魁带我去的，他说在那儿更爽。”安秀云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在玩什么玩具一样。
“你把整个经过完整的说一遍。”周琪受不了楚河这样碎片化的发问方式，出声打断二人对话。
“周警官，你真的值得信任吗？”安秀云抬头看向周琪。
“人民警察，值得信赖！”周琪指了指胸前的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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