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福到底是不敢欺骗自家老爹，从小，他就非常害怕这个亲爹，至于为什么，还要从他五岁那年说起。

    彼时，苏翠花刚刚出生，而苏有禄也才两岁不到，他们都还不记事。

    那个时候，家中日子还算好过，他确切记得，小时候虽然不是顿顿有肉，但是三天吃上两回，还是有的，而且主食也不是现在这种稀的黑面糊糊，基本都是糙米，黑面馒头，偶尔他爹娘高兴了，蒸锅大白馒头的事，也时常发生。

    他记得那个晚上，因为晚饭喝了一大碗鸡汤，到了夜里，被尿憋醒，他想要找娘陪他一起去茅房，可是伸手一摸，娘不在身边。

    一开始他以为娘可能睡到爹那边去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于是习惯性，避开二弟和大妹，朝他爹的位子爬去，可摸到的还是一个冷冰冰的被窝，这下他是彻底害怕了，刚想张嘴大哭，却听到院子里有重物落下的声音，吓得他噤声，偷偷透过窗户缝隙朝外面看去。

    这不看还看，一看，直接吓尿了，只见一个蒙面黑衣人，在月光的照耀下，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砍柴刀。而他脚边，是一个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看那装扮，那衣服料子在月光下，隐隐发亮，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那腰带上亮晃晃的明珠，无一不透露着这人的富贵。

    吓尿的苏有福，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下意识地，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看到了。

    接下来，更加惊惧的一幕发生，只见那蒙面男子解下面巾，苏有福这才发现，那不是自己亲爹吗？然后，他就看到他爹熟练地将那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了下来，苏有福清楚看到，爹从那人怀里掏出一把银票以及一包银子，不过，在解那人衣服的时候，他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将那人的衣服穿了回去，然后，就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后院响起锄头铁锹的声音，再等了一会儿，他爹回来了，又将地上的人扛起，朝后院走去。

    等到他爹再次回到前院的时候，他娘才从厨房出来，“热水烧好了。”

    “嗯，这些你收起来。”

    他娘接过财物，什么都没说，就要进房间。

    苏有福害怕被他们发现，倒头装睡。

    苏老太进屋正要上炕，发现睡得歪七扭八的苏有福，上前一摸，好气道，“臭小子，这么大了还尿炕。”接着一巴掌将他拍醒。

    苏有福装作刚刚被打醒的模样，“娘，你干什么。”

    “干什么，臭小子，又尿床，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正好你爹也在洗澡。”

    苏有福下意识拒绝，“不用不用洗了，娘，给我换一件就行，我好困。”

    见他这么说，苏老太倒也没有坚持，给他换了清爽的衣服后，将他哄睡。

    然后才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炕柜最里面一个很隐蔽的锁子，将东西放了进去。这一切，都被装睡的苏有福看到了。

    后来，苏有福就不喜去后院，尤其是晚上，哪怕是被尿憋醒，也是拒绝去后院的茅房。

    不过，苏有福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种场景，再后来，家里买了些田地，自己也被送去学堂，只是，这件事一直隐藏在他心里，从那以后，他就害怕苏老头，午夜梦回见，经常见到苏老头拉下面巾，露出满脸嗜血的表情，阴森恐怖。

    “有福，你想什么呢，你爹问你话，你听见没？”苏老太拍了大儿子一记后背，“他们到底出多少银子？”

    苏有福低下头，不敢看苏老头，“真，真的二十两。”

    明显感觉到苏老头的怒意，苏有福这才战战兢兢道，“爹，儿子，只是想挣钱以后，给您一个大惊喜。”

    “我现在就很惊喜了，你具体说说吧。”

    听到苏老头这话，困扰童年的噩梦猛地回来了，苏有福不敢再有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

    苏老头阴沉着脸不说话，苏老太则是直接扑过去打骂，“你这个胳膊肘往外的，谁疏谁亲你分不清吗？居然联合外人，谋算我们老苏家的银子，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哪里去了。”

    苏有福一方面担心他爹，另一方面也担心外面的人听见，忙劝阻苏老太，“娘，您别吵吵，要是那贱丫头知道能卖银子，不肯交出方子怎么办？”

    “呸，她敢，我这就去要。”

    “站住。”苏老头喝止，苏老太只好止步，回头不解地看着老头，“老头子，咋了？”

    苏老头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大儿子，“你确定能卖五两一个？”

    苏有福摇头，“这个也是陈氏她爹估计的，不过爹，他给我看过镇上卖的香膏，那的确是不如我们拿过去的那个，就算没有5两，两三两应该是有的。”

    苏老头摸出旱烟，抽了一口。这么多年了，那件事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想多了？如果是这样，自家去经商，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盼了这么多年，老大还是止步秀才，这次说能得到县丞的位子，但到底还没有确定下来，如果自家能有钱，那么，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吧。

    这么多年了，家里一直吃着老本，再不想办法赚钱，恐怕这几个人的学费，都要凑不起来了。

    要是没有个当官的，自己的事，万一哪天……苏老头不敢想下去，敲了敲烟杆，对着苏老太道，“先让陈氏他们学学，要是能学会，也省了力气。”

    “那，那要学不会呢？”苏老太问。

    苏老头抬头，看了眼苏老太，眼中的狠意，就连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苏老太，也被吓一激灵。

    “我，我知道了，我一定想办法拿到方子。”

    苏老太这说的是实话，这么赚钱的生意，她怎么可能错过。

    院子里虽然嘈杂，可是苏婉儿却将屋内他们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也没有想到，苏老头会那么聪明，居然识破苏有福的诡计，更没想到，苏有福会这么害怕苏老头。

    看来，这苏老头，果然是苏家最厉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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