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完安陵容,为了不叫她再伤心,皇帝便想另起一个话题。
他看到小桌上篮子里摆了些绣品,便随手拿起来瞧。
绣得是一幅玉兰花的图案,瞧着很是清雅。
玉兰花朵朵绽放,旁边还有两只蝴蝶,似被花香引了过来,瞧着栩栩如生。
“这是容儿绣的?”皇帝好奇。
绣得竟比宫中的绣娘还要好些。
安陵容笑道:“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皇帝夸赞道:“朕瞧着容儿这手绣工比宫中的绣娘还要精湛。”
“朕竟不知你的刺绣也这般好。”他忍不住感慨道:“容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安陵容轻笑,“皇上谬赞了,臣妾不过随便绣着玩儿,如何能与宫中技艺纯熟的绣娘们相比。”
皇帝拿她与宫里的绣娘比,她倒是不觉得如何,不觉得被轻贱。
毕竟她娘就是一位绣娘,靠着卖绣品还给她爹捐了官,也是多亏了她娘才叫她自小便能吃饱穿暖。
“朕可是实话实说的。”皇帝说着又拿起其他绣品瞧。
见安陵容绣好了好几个荷包香囊,他一个个地拿起来瞧。
果真是个个都好看,皇帝拿着个绣了玉蕊檀心梅的荷包竟有些爱不释手。
“怎么绣那么多荷包,容儿这些荷包都是绣给谁的?”皇帝问道。
安陵容见皇帝拿着绣梅花的荷包心中的嘲讽闪过了一下,笑道:“海棠花那个是给甄姐姐的,绿菊那个是送给眉姐姐。其余的臣妾自己留着。”
“就没绣给朕的?”皇帝笑望她。
安陵容轻声道:“从前又不知道您就是皇上,自然没有绣给您的。”
“真没有?”皇帝故作失落道:“唉没有便罢了,容儿心里没有想着朕也无妨。”
听皇帝这么说,安陵容秀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从篮子里捡起一只绣了橘猫的荷包,递给皇帝,“左右都绣多了,这只荷包和皇上手里拿的那只便都送给皇上吧。”
瞧她的表情,皇帝便知道,她这荷包是特地为自己绣的。
那日他说他最喜爱梅花,因此陵容才为他绣了只梅花图案的荷包。
他手中的梅花图案的红包是她绣给“果郡王”的,那另一只荷包就该是她绣给“皇帝”的了。
皇帝有些好奇安陵容给他绣的另一只荷包是什么图案。
皇帝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一看竟然是只橘黄色的小胖猫,小猫的神情懒洋洋的,瞧着倒是憨态可掬。
“怎么给朕绣了只橘猫?”皇帝好奇问道。
依着他的身份不说绣条龙,也该绣只老虎才是,怎么给他绣了只胖橘猫。
安陵容自然不会告诉皇帝,因为他瞧着像只橘猫。
她只反问道:“难不成皇上不喜欢臣妾绣的这只橘猫?”
皇帝道:“倒也不是。”
他拿着橘猫荷包,仔细看了又看,“绣得不错,朕很喜欢。”
他说完就想要把这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准备身体力行地表明自己的喜欢。
安陵容满意道:“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挂好荷包之后才又问安陵容,“你还没说怎么想着给朕绣这样图案的荷包的。”
安陵容眨了眨眼,“臣妾喜欢便绣了。”
也不算说谎,比起面前的皇帝,自然是橘猫更叫她喜欢。
皇帝道:“既然是你喜欢那便罢了。”
他又瞧了一眼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唉,虽然有损帝王威严,但的确挺好看的,小胖橘憨态可掬,叫人瞧着也欢喜。
方才还被那个绣了玉蕊檀心梅荷包爱不释手的皇帝,如今已把那荷包抛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研究起自己腰间这个新荷包。
摆弄完荷包之后,皇帝又道:“容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朕带来惊喜,朕如今真有些好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皇上的夸赞臣妾受之有愧,臣妾不会的事多了去了。”安陵容说着从另一边拿起一本书。
皇帝瞧是一本《诗经》。
她拿着《诗经》叹了口气,“就比如这个,臣妾的诗书就很是不通,学也学不明白。”
皇帝道:“这有何难,你若想学朕教你便是。”
安陵容如今已经是嫔妃了,自然不便请人来教她读书,所以皇帝想着便由他自己来教。
安陵容没想到今日自己不仅得不了空闲,还把日后空闲的时间给安排出去了。
偏生她自己也清楚能与皇上多些相处的时间,对她而言只有好处。
所以哪怕今后需要伪装的时间更多了,安陵容也是愿意。
不过她还是假意推辞一下,“若是由皇上来教导臣妾,会不会耽误皇上处理朝政啊?”
“若是皇上因为臣妾耽误了朝政,臣妾百死莫赎。”
皇帝笑道:“你放心朕教导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安陵容秀眉微蹙,“可是处理完朝政皇上也要休息啊,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臣妾身上?”
“朕教导你便当作是放松了。”皇帝温柔道:“何况朕不觉得将时间花费在你身上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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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脸颊微红,眉眼却带着笑,“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今后还请皇上好好教导臣妾。”
皇帝道:“你可是朕的头一个学生,说不定也是最后一个。朕自然会好好教导。”
无论歌、舞、月琴、刺绣,安陵容都很精通,连才学没多久的箫也能吹得极好,瞧得出,她是个在各方面都天资不凡的。
所以皇帝不禁期待起由自己教导安陵容会将她教成什么样子。
他想着看向安陵容的目光满是期待,仿佛望着一块璞玉即将被他雕成稀世美玉。
“皇上也放心,臣妾学东西还是快的。”安陵容语气带着淡淡的骄傲。
无论是刺绣、调香还是惊鸿舞,她都学得极快,而且也做到尽善尽美。
当然她这么说不是为了自夸,而是——
她又道:“当初与母亲学刺绣的时候,母亲也夸臣妾学得快。”
安陵容还不习惯称呼娘为“额娘”,不过她今世也是汉人,所以叫娘亲、母亲都没有错。
皇帝道:“原来你的刺绣是同你母亲学的。”
安陵容笑笑,“臣妾母亲是苏州有名的绣娘,她绣技乃是臣妾见过最好的。”
一般来说,刺绣也是有技艺针法传承的,如果只是自己琢磨,
以安陵容如今的年龄,是不可能达到这样高的水平。
不过皇帝并不在意她是和谁学的刺绣。
听安陵容提起,他也顺便感慨一句,“原来你母亲竟是苏州绣娘,怪不得你的绣技这般出众。”
苏绣同样是易学难精,学来绣点花叶并不难,可是要想绣出真正闻名天下的苏绣绣品来,却不是一件易事。
因此每年苏州进贡的苏绣也没有多少。
安陵容道:“皇上觉得臣妾的绣技精湛,那是皇上没见过臣妾母亲的绣技,母亲曾经绣出过价值千金的绣品,只是因家中变故便卖了。”
所谓变故,不过是为了给她那负心薄情的爹捐一个官,还是个芝麻大的官。
听安陵容一直称赞她母亲,皇帝便顺着她道:“若是有机会朕倒是要瞧瞧安夫人被容儿夸赞地出神入化的一手绣技。”
安比槐不过一介县丞,乃是末品小官,她的妻子自然不可能受他荫封,能有诰命在身。
皇帝称呼一声夫人不过是看在安陵容的面子上,因此他甚至没问安陵容母亲姓什么,直接便称她为“安夫人”。
听到皇帝这话,安陵容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似乎一下便染上悲切之色,“皇上怕是没有机会见着了。”
望着安陵容满脸悲切,皇帝内心不由咯噔一下,难不成陵容的母亲已经亡故?
瞧她伤心成这样大概是吧……
皇帝正要安慰安陵容人死不能复生,便听安陵容又道:“臣妾母亲的眼睛已经不大好了,臣妾离家的时候,母亲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安陵容说着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
她想起前世她娘,她入宫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娘。
她本以为自己得宠,她娘在家中的日子能好过些,哪知突然一日便接到她娘逝世的消息。
算起来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皇帝松了一口气,人还在就好。
若是人不在了只怕陵容又不知得伤心成什么样了。
“安夫人眼睛可有请人医治?”皇帝帮安陵容擦拭眼泪问道。
安陵容道:“只在松阳县请了大夫医治,都说没有办法,再远臣妾父亲便不愿出钱帮母亲请大夫医治了……”
她又补充一句,“大夫说过,臣妾母亲的眼睛若是请擅长眼科的名医医治,定然还有治愈的可能,治好之后虽然不能如眼睛完好的时候,至少生活无碍。”
“你父亲不愿出钱替你母亲医治眼睛?”皇帝眉头皱起。
虽然对于皇帝来说,这不过是件小事,可是安比槐这么薄待发妻,可见其品行不堪,难当大任。
皇帝本打算为了安陵容提拔安比槐的,如今他觉得还是得再考虑考虑。
子不言父之过,安陵容自然不会故意当着皇帝的面说安比槐的过错。
她只道:“都是臣妾这个做女儿的无能,不能想法子替母亲医治眼睛。”
“这如何能算是你的过错。”皇帝一边心疼安稳安陵容,一边道:“既然大夫说你母亲的眼睛还能治,那朕便派太医前去给她医治。”
皇帝道:“太医院专治眼科的太医医术高明,定然能够治好你母亲的眼睛。”
安陵容闻言大喜过望,她直接起身给皇帝行大礼,感激道:“皇上愿意为臣妾母亲医治眼睛,此番恩情臣妾没齿难忘。”
“怎么跪下了,快起来。”皇帝也连忙起身搀扶安陵容起来。
皇帝道:“你与朕何必这么客气,未免太生疏了。”
皇帝温柔道:“你只需将朕视作你的依靠,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告诉朕,朕定会为你解决。”
安陵容满脸感激,“好,臣妾一定会的。”
她此番感激并不是作假,她是真心感谢皇帝。
若是她母亲的眼睛真能治好,她会更加感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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