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祁欢欢喜喜试用完木剑,抱着剑不肯撒手,易慕夕才解开了禁言咒。
“开心了吧,这下可不能出卖我了哦。”
容祁笑得见牙不见眼,闻言连连点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有多生气。
易慕夕:“来,和本公子说说,真真的亲侍选得怎么了?”
提到正事,容祁终于收敛了夸张的笑颜,但眼中还满是小星星。
“还早呢,今日人才来齐,第一关刚开始呢。”
易慕夕轻轻颔首,又问道:“真真呢,他过来没?”
闻言,容祁脸上的笑终于顿住,他眨巴眨巴眼睛,而后犹犹豫豫道:“按道理来说,小少主会和夫人他们一起过来的。”
“哦~”,易慕夕了然,挑了挑眉,“所以说,真真闹脾气提前过来了。”
“也不是闹脾气,”容祁想着前两天闹的那件事,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主要是小少主他有自己的想法,夫人他们不同意,然后,然后就闹开了。”
易慕夕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并不震惊,把玩着茶杯道:“毕竟是真真他自己的亲侍,他喜欢就好了,爹娘也是,干嘛非得逼他呢。”
虽然妄议此事不太好,但容祁显然很赞同易慕夕的说法,使劲点头。
“对啊对啊,小少主那么喜欢瑛姑娘,夫人他们怎就不愿把亲侍之位给她呢。”
“哎呦——!”
容祁话音刚落,就挨了一记糖炒栗子,他揉着脑袋怨怨看向易慕夕。
易慕夕叹息,一副看傻子一般看向容祁,解释道:“青云契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定下的,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其中的过程怎可省略。”
容祁很想说:你不是一直不守规矩嘛,现在怎么好意思拿规矩来说事的。
想是这样想的,可他不敢说。
易慕夕也没搭理容祁怎么想的,又继续解释道:“青云契于真真而言意义非凡,那是他的一张保命符,成功与否,不仅要看真真的意思,更要看二人的缘分因果。”
“真真看重华瑛,待日后多多帮衬便是,青云侍之事,一旦开启,谁也左右不了。”
容祁恍然大悟,一脸震惊,“所、所以,瑛姑娘和小少主无缘!”
易慕夕手一摊,背靠身后的躺椅,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缘分这种事,谁能说得清呢。”
缘分这种东西,玄之又玄,解释不清的。
“话说小容子,第一次当接引者,感觉怎么样,你接引之人如何?”易慕夕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容祁低头摩挲着玄色木剑,闻言又是叹息,“虽然说以貌取人不太好,但我真的有点担心他能否扛得住这番试炼,往年也有不少人陨落在试炼中。”
“哦~,能拿到青云令的可不是普通人,不知是谁竟然让小容子这般担心?”
易慕夕对此来了兴趣,坐直了身体。
容祁仍旧轻蹙着眉头,“那个人,就一个毫无修为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我能不担心嘛。”
毕竟,江岁新在此的安危由他全权负责,江岁新若是出了事,他可就惨了。
“凡人?!”易慕夕也蹙起了眉,这倒是有意思了,青云令竟会选上一个凡人,有趣,有趣。
“小容子别这么担心,能被青云令选中的哪是什么简单的人,就算是凡人,也不是好惹的凡人。”
“小容子若真的害怕,要不让我跟着你,绝对能护你和那个凡人安然无恙。”
“好啊好啊。”容祁一听,想也没想,立马点头答应,可待他脑子转过来,十分防备狐疑看向易慕夕。
“二、二公子,您、您不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易慕夕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他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小容子说什么呢,我易二公子是那种人嘛!”
“再说了,这可是真真的青云宴会,我当哥哥的,怎么会抢真真风头呢。”
“我就好奇这个凡人,啊呸,我就单纯想帮小容子,小容子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这般想我,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呐。”
说着,他还故意捂着心口,做出痛心委屈的模样。
容祁:“……”
容祁当然知道对方是装的,可他能拿易慕夕怎么办。
最终,容祁只能妥协道:“二公子,说好了,千万别惹事,不然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
易慕夕拍了拍胸脯,露出爽朗明媚的笑,态度十分诚恳应道:“小容子放心,本公子绝对乖乖的,绝不惹事。”
“哈~,那二公子您自便,我先去睡了。”
折腾了好一番,容祁之前退去的疲倦再次袭来,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扛不住了,直接抱着木剑躺床上睡着了。
看着抱剑和衣而睡的少年,易慕夕哑然失笑,起身朝少年而去,弯腰抬手便去抽少年怀中的木剑,可少年抱得极紧,他怎么都抽不出。
尝试好几次,还是抽不出,易慕夕果断放弃,抱手看着少年,他摇头笑了起来。
“不就一柄剑嘛,用得着这么宝贝,还抱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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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小容子好哄,我那一大家子怎么哄啊,一个个的,出手比开口还快。
易慕夕越想越头疼,要不是为了真真的青云契,他才不回来呢,一家子的,老爹老娘不敢动手也不敢动嘴,大姐吵嘴吵不过,三妹动手打不过,四弟全家宠着,惹不起。
他这趟回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烦躁抓了抓头,易慕夕只觉头疼,怎么想也想不到保住自己小命的法子。
突然,他一拍脑袋,暗骂自己蠢,其实,倒也不是没有法子。
“真真呐,二哥为了你才回来的,你给二哥吸引一点火力不过分吧。”
此时此刻,云梦泽一艘精致画舫中,正在静心打坐修行的六岁玉童猛地打了个喷嚏,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他轻蹙起了好看的眉,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疑惑。
“为何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轻喃一声,想不通心中突然涌现的情绪,不过也没过多纠结,他又继续打坐修行。
十一月十四日,晨光熹微。
大莉姑娘嘴里叼着根草,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昨天没吃完的排骨,另一只手随意翻着那本红白水墨晕染封面的书。
如是早就预料到江岁新会离开一般,她醒来没看到人半点也不急。
汤锅中的排骨煮热时她也翻完了整本书,将《玉骨经》放下,她默默啃着捞起来的骨头,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吃完东西,灭了火堆,她将《玉骨经》揣在怀中,拉了拉头上之前被江岁新补好的绿帽子,微长的额前发遮住了眉间那抹红痣,也掩下了那双不带情感的眸子。
回头看了眼马车,解开套在马儿上的绳索,放其离去后,她拢了拢身上的青绿色新衣,大步离开了此地,方向却是与云梦城相反的方向。
她是要回云梦,可却不是现在。
大莉姑娘找不到江岁新半点也不急,江夜雪找不到江岁新可是急坏了。
江夜雪很不理解,他只不过是一个转身,眨了一下眼,脑子一个恍惚,怎么下一刻江岁新就消失在他眼前了,啊不对,应该是说他好像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这是回来了?”
望着眼前城门口那熟悉三个大字——临安城,江夜雪很郁闷,他真的回来了?
怀揣着满满的疑惑,他随着人流踏入这座他无比熟悉的城池。
北门人流不大,又在清晨,相对于其他地方,这里就显得十分安静。
一切的人和景都与十一年前他离开时相差无几,只是准备出摊的老大爷换成了强壮的青年,时常逃课玩耍的孩童变得成熟稳重,学会给头发花白的父母分担劳务,书肆的书童成了儒雅的夫子。
一切都没变,一切也都变了。
江夜雪悠闲瞎逛着,可看似没有目的的瞎逛,用心去留意,却可以发现他一直避着一个方向走。
那个地方,是岳家老宅。
逛累了,江夜雪果断进了离他最近的一家茶肆,寻个角落坐下,默默喝着茶水,听着说书人有声有色地叙述那话本中虐恋缠绵悱恻的故事。
“话说啊,那谢家四公子,自小便生得俊美无双,又天资聪颖,一袭白衣配剑,竟比天仙还美几分。”
“谢四公子与蒋家姑娘自小一同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郎有情来妾有意,本该和和美美相伴一生,怎奈……”
耳中听着的是话本故事,他心中想的却是他突然离开的原因。
是江岁新拗不过他,主动放弃了,让他离开?
还是月柒然那个疯子良心发现把他弄回来了?
还有,为什么他已经死了,回来后却不是以灵魂的状态现身?
心中疑惑太多,却都得不到答案,江夜雪轻阖上眼,捏了捏眉心,轻蹙的眉头昭示着他此时的烦躁。
“先回浑天洞看看吧。”
打定主意,他留下一锭银两,起身便朝外而去,也许,他心中的疑惑,岁聿可以帮他解答。
想法是美好的,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出意外了。
偏僻狭小的胡同中,四五个粗壮大汉躺在地上哀嚎,江夜雪一脚踹翻眼前为首凶神恶煞的大汉,唇角勾起。
“还真是巧啊,上一次慕容楚衣放过了你们,你们不逃远点,又凑上来,怎的,莫不是忘了我可没答应放过你们呢。”
“慕容楚衣?慕、慕容先生!,是、是你!?你不是早就死了!!!”
江夜雪那极具标志性的白发赤眸,又加之他口中提到的“慕容楚衣”,哪怕十一年过去了,凶恶大汉又怎会想不起来曾经那一夜的事。
凶恶大汉面上的横肉抖了抖,眼中尽是恐惧,连忙跪地求饶。
“大人,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您,求您饶小的一命吧。”
“饶你一命?可惜啊,”江夜雪低笑,温润的脸庞上却藏不住那抹嗜血。
他一把掐住大汉油腻的脖子,手中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眼前之人逐渐没了生息,瞳孔涣散,面上还是无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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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江夜雪仔细擦拭了手指,而后十分嫌弃地将丝帕扔下。
“可惜了,能让我饶了你的人,而今不在,所以,还是请你去地府告状求饶吧。”
他音色幽幽,吓得一旁见证他杀人的四人丝丝发抖,大气不敢出,空气中传来刺鼻的腥臭味。
“想不到你们竟然这般义气,也想下去陪他是吧?”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啊!!!”
“……”
几人纷纷磕头求饶,磕得那叫个邦邦响,涕泗横流。
“还不滚——!”
空气中那熏人的味道越来越重,江夜雪眉头一皱,要不是当下他心中一切疑惑没弄清楚,怕全杀了惹出什么事端来,他真一个都不想放过。
“谢大人饶命,谢大人饶命!”
“谢大人饶命,谢大人饶命!”
“……”
四人拼命往外跑,生怕跑慢了,自己小命就丢这里了。
人都走了,江夜雪从芥子袋中掏出化尸水,一滴,他眼前的尸体便化作了一滩血水。
事情结束,他转身欲走,但想了想,又回头朝胡同里走去。
胡同角落里有个小孩,小孩虽然身着不合身的普通棉衣,但眉间有个白金芙蕖印记,唇红齿白,生得煞是好看,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小孩的衣服似是因为之前的挣扎抵抗而凌乱不整,好几处都沾染污渍,白皙的小脸上沾染了些灰尘,活脱脱一个跌落凡尘的小仙童。
远远打量着小孩,江夜雪心下存疑,不禁腹诽道:这小孩,怎的有几分眼熟,不会是岳家哪位的儿子吧?
小孩看着江夜雪朝他走近,咬牙抿唇,眸中是满满的警惕,小手下意识抚上藏在袖中的芥子袋。
感应到小孩的警惕防备,江夜雪停下步子,居高临下看着小孩,直道:
“小孩,别怕,和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说,你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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