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索桠乘坐的那艘船只消失在夜海边界,彻底看不清,邬沁才收回视线,默声也道了句“珍重”。
邬沁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又在落樱渡口停留了很久,寒风吹得他脸颊发凉泛白。
夜间乘船离去的往来商贩旅客并不在少数,三三两两的商贩旅客聚在一起,就着家乡异事,或是当下热闻,你一句我一句,便就激烈讨论起来。
这不,在邬沁不远处的茶摊上几人就激烈讨论着。
“诶,听说了嘛,听说了嘛,这寒绯岛岛主换人了!!!”
“换人了?!何时的事,怎就没听说,可知是为何换人啊?”
“换了换了,就在半月前,那前岛主不知是去做了什么,一身伤,力竭倒在这落樱渡口,而迎接他的可是楚家戒问堂的人。”
“能让戒问堂出动的能是什么好事,听说啊,那日,那前岛主一出现,戒问堂堂主也不管其生死,直接给其锁上了生死扣。”
“那生死扣是什么,可那是戒问堂对待重犯的刑具,能让楚家做到这种程度,那位前岛主,岂能轻易脱罪,只怕活着都难。”
“生死扣都打下了,那位的岛主身份,还有什么用。”
“原是如此,倒是惊奇啊,也不知那位是做了什么令楚家怒不可遏的事。”
“这就不知了,不过听那日目睹全过程的兄弟说,那位被戒问堂带走时恍若失了智,一直唤着个名字。”
“什么名字什么名字,快说来听听!”
“别急别急,容我好生想想,那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就是说不出口来。”
“叫什么衣来着,好像是……寒衣?!……对对对,就是寒衣,那位一直念叨的就是这个名字!”
“寒衣……诶!那青肤山庄的庄主,不就是叫寒衣,江寒衣,听闻,他曾是楚家的教习先生,二人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来,估计关系匪浅,一个月前,那苗疆圣女大闹寒衣庄主婚礼,那前岛主就在现场,也不知后事如何,只知寒衣庄主当即离开了寒绯岛,也不知去往了何处。”
“他们这一走一伤的,没有问题就怪了。”
“……”
那讨论声不断传入邬沁耳中,邬沁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并没有想去追究事实究竟如何的欲望。
那位前岛主,他猜得到是谁,不是把他们骗得团团转,将江夜雪送到青阳道手中的楚南城又是谁。
此人为何那般做,他不懂,若是换作以往,他倒是有几分好奇去探究探究的,可如今,他没那么多心思。
再者,就连与其关系复杂的江寒衣都没有去追究此事,他还能怎么办。
迈步朝更加偏僻的方向走去,邬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哥哥,小殿下,阿离回来了。”
……
茶摊处的商贩旅客并未在意其他人的到来离去,继续交谈着。
“话说,那寒衣庄主离开后,倒是来个慕容先生,听闻是从重华来的,还带着个小孩,就住在那青肤山庄呢。”
“那慕容先生可是重华最有名的炼器大师。倒是稀罕,怎的来我们这小岛了?”
“许是为了养孩子吧,咱这小岛虽小,却五脏俱全,可比岛外的纷纷扰扰安全的多。”
“那倒也是。”
“……”
而在此刻,几人口中青肤山庄,那位慕容先生正牵着个昏昏欲睡的小孩,与一行身着青白相间银莲暗纹道服的道人僵持着。
慕容楚衣打量着不请自来的四人,面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
小闻人似乎并未察觉到紧张的气氛,脑袋一点一点,随时都可能睡过去。
道人不陌生,正是青阳道四师徒,为何说是四师徒,因为原本的五人行少了大师姐燕归来,杨记杨岚二人脸色更是惨白无比,神色恹恹,齐景岁紧锁着眉头,一手搀扶着一个。
此番蓬莱之行,他们虽然终于完成使命,可也损失惨重,燕归来永远留在了蓬莱古墓,杨记杨岚重伤难愈。
慕容楚衣默默牵紧小闻人,音色冷然,“各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范师师神色肃穆,上前一步,竟是恭敬拱手道:“慕容先生,之前种种,有不敬之处,还望见谅,此番前来,只为一事,还请先生能如实告知。”
“敢问先生,在星月咒时,我宗玉尘长老可与先生交代过什么?”
提及白玉尘,慕容楚衣眸色微沉,脑海中不禁浮现那日他和白玉尘进了青铜门后发生的种种。
他们所进入的那间墓室,其中的八卦阵以及种种禁制便是被白玉尘施法解除的。
禁制解除后,白玉尘长松一口气,露出释然的笑,他没有来得及与慕容楚衣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眼慕容楚衣便消散了。
那一眼很是复杂,有遗憾,有欣慰,有无奈,有愧疚,有释然,等等。
而那一眼表达最强烈的便是告知慕容楚衣离开此地。
慕容楚衣不明白,他们不过初次见面,有过短暂的相处,白玉尘为何如看故友般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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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楚衣想不通,却也无法寻求答案。
而因为白玉尘,范师师等人方能安然进入到古墓中,有他最后的庇佑,他们虽说损失惨重,却已是预算中以最小的牺牲完成了这千百来年的使命。
思绪拉回,慕容楚衣回道:“玉尘前辈未留一物,他那缕残留在蓬莱的神识,只为解除星月咒,而今执念已消,那缕神识自当散去。”
“如此,多谢先生告知。”范师师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那位神一般的人,已为青阳道付出了太多,执念解决,他又怎会继续留下。
“慕容先生与青阳道有缘,他日若有所求,青阳道定然全力以赴。”
留下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范师师便领着三个弟子离开了青肤山庄。
“有缘吗?”慕容楚衣轻喃一声,若有所思,有缘,是因为他和白玉尘几乎一致的相貌吧。
将昏昏欲睡的小闻人抱起,慕容楚衣转身往里走去,将小闻人安置好后,他漫无目的漫步在青肤山庄中。
范师师等人的到来,激起了他对蓬莱那段经历的回忆,明明仍旧记忆犹新,可为何总感觉少了什么,哪里不对劲。
“白玉尘……谈秋客……江……夜雪,为什么只要提起他们其中一人,就会不禁想起其他两个?”
“白玉尘和谈秋客之间瓜葛纠缠太深,能联想起来倒是合理,可,可这个江夜雪是怎么回事?”
慕容楚衣不解,为何他总会因为某件事某个人某个物品,而联想到那名叫“江夜雪”的人。
慕容楚衣有些烦躁,在他的认知中,他不认为自己与那叫江夜雪的人能有多深的纠葛,毕竟记忆中他关于那人感情太少了,那些记忆里他们时时相见,却宛如陌生人,似是从未有过交集。
慕容楚衣认真算了算,他与那人的关系顶多算是脸熟的陌生人,有些微不足道的交集。
看似一切都正常,可问题就在此,他们明明没什么纠葛,但这个人却紧密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无论他想到什么,他总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那人宛若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悄然地潜伏在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生活处处与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江夜雪,江夜雪,江夜雪,真的死了吗?”
慕容楚衣轻喃着,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他有些疑惑,不禁自问,他当初为何会替江夜雪去求活死人解除之法。
真的是顺手而为吗?
不对,不对!他当初为什么会去蓬莱,为何他对那个人的记忆那般稀少且模糊?
好看的眉紧蹙,头好疼,慕容楚衣以手捏眉,不禁想着,只要碰上与那人相关的事物,果然都不是好事。
本为随意游走,却不知为何就到了那名为眷思懿的院子。
慕容楚衣步子微顿,薄唇轻抿,随即便迈步走了进去,来此一月,他怎的不知还有这么一个院子。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房中的景象尽数映入眼帘。
此地布局与别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同的就是这里有过打斗的痕迹,还有房中各个物什,稍微有点锋利的边边角角都被0包上了层层棉条,以及散落一地的炼器材料。
慕容楚衣留意着脚下,随意逛着,不经意的一瞥,便瞥见一截褐色图纸,他最终于案桌前停下。
于杂物之下抽出图纸,图纸虽然布满褶皱,但上面的内容仍旧清晰可见。
图纸上画着一个精妙绝伦的剑阵。
那方剑阵,慕容楚衣并不陌生,正是刻画进照雪剑里的剑阵。
拿着图纸的手微颤,他见过这张图纸,他见过的,可是是在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为什么他对此毫无印象,又是谁将剑阵刻进照雪中?
住在这里的人是谁?
画下剑阵的又是谁?
头疼得厉害,胸口起伏不定,慕容楚衣气息略有不稳,手中不觉用力,捏紧了图纸。
不知是碰倒了什么,“啪嗒”一声,那东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一根檀木雕花簪子。
慕容楚衣被吸引了注意,脑中杂乱的想法也因这声响消散了些,躬身去拾那根檀木簪,可指尖触及那根簪子时,一段被淡化的记忆瞬间清晰起来。
贩卖玉簪珠钗的小摊前,一对璧人格外惹人注目。
让人侧目的并不是他们容貌有多惊为天人,而是他们皆为男子,举止却如恋人一般无二。
白发赤眸,面容姣好,气质温润的青年,身着灰白银纹宽袖长裳,他安静坐在小摊前的木凳上,面上是无奈却又满是宠溺,任由另一个青衣男子摆弄着自己的白发。
青年的手很巧,很快,白发男子的长发便被他用手中的雕花檀木簪簪起。
白发男子身上那种清冷厌世感少了几分,多了几分随和平易近人,虽然他平常脸上堆满笑的时候也挺平易近人的,但是没有像现在这般来得自然。
青年手撑下颌满意看着自己的成品,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不知想起什么,他凑近白发男子说了几句话,而后俩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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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可慕容楚衣不知为什么,只觉此二人面上的那抹笑格外刺眼,心中涌现强烈的欲望想将那幅画面撕毁。
伸出去的手骤然收回攥紧,是嫌恶还是逃避,无人知晓。
最终,慕容楚衣还是拾起了那根簪子。
将簪子放在了案桌上,慕容楚衣收下那张图纸后便关门离去。
莫名的,月柒然离去之前的话语突然在耳边响起。
“江夜雪成亲那日,你为何赠他表达相思的红豆玲珑骰子,还有夫妻恋人之间的定情簪子?”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那不是我送他的,是赔偿,青肤山庄我去取回照雪时,不慎将他的东西损坏了,而后做了新的还给他。”
“不对,不对!簪子没有丢,红豆玲珑骰子是江夜雪那时没有完工的,那其中与我并无关系,我为何要送他?!”
按了按眉心,慕容楚衣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回想着过往的记忆,他忽地发现,他有好多记忆都串联不起来,尤其是关于那个叫江夜雪的。
玛德,烦死,一点都不想想起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最终,慕容楚衣阴沉着张脸逃似般离开了眷思懿。
而一离开眷思懿,慕容楚衣只觉自己烦乱的心绪终于冷静下来,头也不疼了,眉也不蹙了。
果然,只要不碰上那个人,沾染关于那人的一切,他就能少很多烦心事。
才出眷思懿,慕容楚衣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外面,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
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小孩脑袋,慕容楚衣放软了音色,“怎的起来了,可是做噩梦了?”
小手紧紧抓住慕容楚衣衣角,小闻人摇了摇头,“徒儿没事,只是师尊怎么来这了?”
将小孩牵着往回走,慕容楚衣回道:“随便走走,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闻言,小闻人微愣,眨巴眨巴明亮的眸子,眸中隐约带着几分期盼,“师尊可是想起了什么?”
慕容楚衣满不在意回道:“也没什么,不过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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