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虞清颜靠着马车壁一言不发。
殿试那天席云淮心情不好,她还以为写的太差考砸了,没想到他是担心考不上状元。
他那般想当状元……
虞清颜又怎么舍得毁掉他的梦。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恹恹地也不说话,看上去快要碎掉了,晴蕊阴竹担忧不已, “殿下,您若跟云公子表明身份,告诉他当的是您的驸马……云公子大概就不想当状元了。”
虞清颜缓缓摇了摇头。
……她害怕。
怕听到席云淮知道后,却仍旧选择当状元……更怕他为了自己选择委曲求全。虞清颜不愿意看到明明是高空雄鹰的席云淮,却自断羽翼一辈子当个走地鸡,一辈子不得志。
她也怕时间久了蹉跎了爱意,他会怨她。
佳偶变怨偶,还不如尽早放他离去。
虞清颜抱着膝盖,勉强笑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若当了驸马,那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就全都白费了。他那么努力,应该不是只为了困在一个女人的后院。
状元的名字会被记在史册里。
他那么优秀……定会名垂千史的。
*
殿试放榜那日,万里无云,是个极好的天气。
金榜上,状元的名字高高地排在最上面,引来无数人钦羡,纷纷打听这位新晋的状元郎是哪位。
“……状元!!!我的老天鹅!”连离染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你竟然成了状元!厉害了云儿!”
瞄完榜,连离染赶紧拉着席云淮离开,低声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偷摸给考官塞钱了?不对……皇帝若知道你的身份……他不会是故意点你当状元的吧?”
连离染忍不住阴谋论。
“若是如此的话……那这就是个陷阱呀!”
相较于连离染的激动,席云淮很平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昨日卿卿的异样。
她没有说为什么哭,但很快就止住了,吃完饭后,两人坐在屋檐上赏月聊天,她靠在他的怀里,说了很久的话。
席云淮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皇室逼她动手了吗?
可席云淮又觉得不可能——这几日他仔细查了皇帝跟谢苍的关系,一直追溯到二十年前。若说谁会对他母亲动手,最大的嫌疑人是谢苍现在的王妃,秋容。
这位秋氏是上任忠勇侯的养女,故去的大皇子妃秋言蕴的姑姑。兴许不是秋家亲生女的原因,秋容同秋家并不甚亲近。甚至见到谢苍一见倾心后,宁可同养父母决裂也要嫁给他。
谢苍当时已经认识了席月棠,拒绝了秋容多次。谢苍这边走不通,她就讨好谢苍的母亲,几年如一日地亲自服侍,直把老太太哄得找不到北,对秋容万分满意,帮她撮合她跟谢苍。
席云淮小的时候,照顾他的嬷嬷说小姐曾透露过关于他生父的一些只言片语:……那人家里人不同意,老太太以死相逼,让那人娶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瞧着温柔小意,实际上是个蛇蝎心肠,还多次陷害于她……
席月棠不曾对嬷嬷透露过她说的人的身份,但是从这些话中结合席云淮查到的那些信息,轻而易举地便能对得上号。
可是不论是他查到的,还是席月棠口述的,对她有敌意的人除了秋容跟谢老太太,就没有旁人了。
……总不能是秋容是皇帝安插的人吧?
出榜之后,需要进宫面圣,拜谢皇恩。出了宫之后,由御林军开道,骑着白色御马游街。
这些席云淮都不在意。
他只在乎只有状元才能向皇帝讨要的那个恩典——
“你要向朕讨要最好的太医,为你未过门的妻子调养身子?”龙椅上,九五之尊着龙袍,戴冕毓,明明遥远又威仪,却莫名有种亲近和蔼的感觉。
没有杀气。
还是没有杀气。
难道真的跟皇帝无关?
那卿卿身边的皇家暗卫是怎么回事?
皇帝温声道:“年轻人,朕的恩典一辈子可就只有一个。世间好郎中那么多,你可以去找别的名医给她医治,然后向朕讨要一个最划算的恩典——譬如金银财宝,房契地契,甚至官职。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朕都能满足。”
席云淮:“那都不如她重要。臣只要位太医,要最好的。”
皇帝叹了口气,同张福德说了些什么,起身离去。
榜眼探花等人跪伏在地,见此情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没想到这状元郎不仅没有狮子大开口,只要了个极小的赏赐,甚至圣上还先行离开了。
……这小子是装的吧?
装出一副不贪婪的深情模样,想得到皇上的好感,然后成为萧宿第二?
正疑惑着,就看到大总管一甩拂尘,开口道:“传陛下口谕,状元郎严云淮品行高洁,惊才绝艳,着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房舍十间,并刘太医一位。”
其他人向席云淮投去羡慕的目光。
张福德清了清嗓子,又道:“传陛下口谕,严云淮救长公主殿下有功,封为永安侯,择日行册封大礼,钦此!”
席云淮:“……?”
其他人:“!!!”
席云淮愕然。
他只是来要太医的。
……救长公主是什么鬼?他什么时候救长公主了???
*
状元游街,热闹非凡。
“听闻这状元郎,比探花郎还好看呢!”
“真的假的?欸过来了!快看快看!”
百姓们围在道路两边,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这位俊俏的状元郎。然而本该慢行游街的白马,却载着背上的黑衣男子一骑绝尘,一闪而过。
百姓:“……”
“你们瞧见了吗?”
“没看清啊……
“但是隐约瞧着,确实好看!”
席云淮策马疾驰,糊弄完那什么游街,回到别院。
他同虞清颜约好了,今日让她早点来别院。太医院医术顶尖的刘太医坐着小马车,紧赶慢赶,面如菜色地下了马车,脚步虚软:“状元大人……您慢点儿,老朽追不上……”
差点儿把他这把老骨头给颠散架。
刘太医扶着门框进来,背着小药箱。
“大人说的那位姑娘在哪儿呢?”刚进门,他就顿住了。
房间内,风头无两的状元郎怔怔地看着墙角。那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几箱金条银锭……
以及,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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