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能力或许很强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活死人,生白骨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自然也可以做到。
然而秦月此时体内巫力消失得一干二净,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提重新长出个胳膊腿了。
就算她有这能力,她也不敢如此做。
断了胳膊腿的人还能再长出来?呵呵,在这个科学的世界里,遇到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秦月分分钟被有关部门拉出去解剖了。
在医院住了大半年,秦月的安装了假肢,从医院里出来了。
不是自己原装的东西,使用起来自然不那么舒服,秦月皱眉,躲开了班想要搀扶她的手臂。
“哥,我自己来,我总要适应的,以后的日子总不会有人天天帮我。”
班伸出的手僵在那里,许久之后,方才颓然落下。
“对不起。”
他说,若不是安琪帮忙,他和他的家人怕是都会惨遭毒手,可是安琪,她一个好好姑娘,丢了胳膊腿,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浓烈的愧疚感几乎将班压垮,尤其在看到妹妹因为那条明显与正常肢体不同的腿时,他整个人险些崩溃。
秦月走了半响,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班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秦月叹了一口气,强自打起精神来,朝着班露出一个笑容来。
“哥,别这样了,我们不是还活着么?”
“缺胳膊少腿,总比死了强不是。”
秦月实在不是不会安慰人,她这话一说出来,班更难受了,眼眶之中瞬间聚满水光。
秦月身体本就难受至极,加之这次的事情也是因班而起,她丢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尚且没哭一声,班却做出这副样子,实在让人心中腻歪。
懒得搭理这人,秦月转身就走,因为不适应假肢,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和假肢接触的断腿处更是疼得厉害,额头上瞬间便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班也顾不上哭了,快步过来搀扶秦月,秦月神情冷漠,也没拒绝他的搀扶,只是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人说。
秦月疏离的态度让班难过不已,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话可说。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诡异的沉默,上了班的车。
班回去帮秦月收拾东西,秦月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着眼忍受着断腿处的疼痛,因此她也未曾看见,倒视镜中她的影子阴森森地看着她。
经历了这次事件,死里逃生的班和妻子艾米重归于好,班搬了回去和家人同住。
秦月受了这么重的伤,酒保的工作自然丢了,之前的积蓄也花了个七七八八,自然租住不起现在所住的房子。
班极力邀请秦月去他那里住,却被秦月坚定地拒绝了。
虽然班是安琪的哥哥,可是秦月并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尤其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更是不愿和他住在一起。
她不是原主,和班没有什么感情,班害得她成了残废,她更是增添了许多恶感,和他住在一起,日日面对他,秦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将班给弄死。
班劝不了秦月,只能听从她的意见,帮着秦月搬入了一栋老旧的公寓之中。
这个公寓外面看起来十分破旧,里面的设施还算齐全,秦月租住在四楼,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公寓。
地方比秦月从前住的地方小了很多,秦月一个住绰绰有余。
公寓里面的家具齐全,虽然样式陈旧了一些,却胜在干净整齐,稍微打扫一下便能使用,班帮着秦月整理好房间,又一次劝说她跟着他一起回去住。
“安琪,这里的治安不好,你一个单身女人,又是现在这样子,我很担心你,你回去和我一起住不好么?”
秦月坐在沙发上,将假肢卸下来放到一旁,虽然走了没有多长时间的路,可是伤处仍旧被磨得生疼,纱布缠着的地方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
这样的疼痛对秦月来说不算什么,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抬头看着站在一边,一脸愧疚担心的班,秦月硬邦邦地说道:“谢谢你帮我搬家,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安琪”
班还想继续劝说,秦月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不耐,脸上露出几丝讥讽之意:“你还嫌害得我不够惨?是不是要让我的另一条腿和胳膊都断了才甘心?”
这话说得极重,班的脸瞬间惨白一片,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尽了,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摔倒。
他和安琪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班没有再多说什么,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秦月的家。
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眼神空洞洞地看着电梯的指示灯。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他宁愿重伤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妹妹。
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警服的高大男子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班游魂似地走入电梯之中,擦肩而过之时,只觉得浑身一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秦月穿了几个世界,僵尸鬼怪什么都做过,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好的适应各种身份。
可是,这一次,她成为了残疾人,失去了一条腿,一条胳膊的她,就连如何照顾自己都成了问题。
原本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比如说穿衣吃饭,喝水走路,四肢健全时,她轻轻松松便可以做到,现在的她做这些事情,要比从前困难十倍百倍。
照顾自己都成了问题,更别提出去找工作,单单是适应用假腿走路,用假手帮忙穿衣吃饭,就已经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好在现在的社会足够发达,洗衣服有洗衣机,洗完有洗碗机,加上外国人的食物料理起来十分简单,秦月慢慢的也就适应了。
期间班来过很多次,见秦月艰难地在房间里挪动之时都会忍不住劝她和他一起住,都被秦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愧疚感再多,慢慢地也就被秦月古怪至极的性格给磨光了,班来得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是电话联系了。
秦月对此毫不在意,在她不能工作养活自己的这段时间里面,班每个月都打给她一些钱,秦月也没矫情的拒绝,她可不想饿死自己。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秦月难得过上了自在的日子,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这自在日子其实也不那么自在,可对于秦月来说,已经十分满足了。
秦月不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是否完成,获得恶魔爱?杀了恶魔能获得它的爱么?
秦月不敢细想,只是分外珍惜现在的生活,若是任务失败,谁知道下一次进入的惩罚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若是像上一个惩罚世界那样,她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逃脱。
身体残缺的人在社会上或许会获得很多同情,然而,大多数的,得到的却是歧视。
秦月容貌长得不错,那些原本有意聘请她的人知晓了她的身体状况之后,便委婉地推辞了。
最后,秦月找到了一份咖啡店收银员的工作,工资不高,勉强只能糊口。
秦月并不在意,她不愿意待在家里,靠着班给的那些钱过活,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咖啡店的工作并不轻松,秦月需要一直站立,六七个小时,每天下班回去的时候,伤腿处都被磨得发红。
秦月咬牙硬撑了下来,直到柔软的腿部肌肤上磨出了薄薄的老茧,方才好受了许多。
几个月后,一个意外来客打破了秦月平静的生活。
秦月疑惑地看着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她似乎并不认识他。
男人期待的神情一点点暗了下去,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安琪,你忘了我么?我是波比。”
秦月瞪大了眼睛,脑海里飞快地搜寻着关于波比的记忆。
八年前的晚上,刚刚进入社会的安琪被人拖进了酒吧的卫生间,险些遭遇强x,是波比救了她,愤怒的波比失手杀了那个男人,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入狱。
秦月有种扶额的冲动,看这男人的架势,是准备来找原主叙旧情的了?
可惜,安琪已经不在了,现在的秦月根本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感情。
“你出来了?”
“假释,每周要去假释官那里报道。”
“哦。”
秦月并不是一个会和人聊天的人,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原身的旧情人,秦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像曾经处理克里斯汀感情那样处理原主和波比的感情,毕竟波比为了原主杀了人,八年的大好时光都毁在监狱里面。
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秦月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分手这类的话。
至少,她现在说不出来。
幸运的是,波比似乎也不是来找秦月复合的,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想来见见秦月这个朋友而已。
沉默了许久之后,波比开口,打破了这让人觉得压抑的沉默:“安琪,我”
波比想说什么,却被咖啡店里的人打断了,领班推开门喊秦月进去帮忙。
秦月如蒙大赦,和波比说了声抱歉,便急急忙忙地往回走,波比神色黯然地注视着秦月的背影,目光落在她有些不自然的右腿上面。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直工作到晚上,秦月和前来交班的人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咖啡馆的大门。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秦月没有带雨伞,正想回去找人借一把的时候,一个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看到那人熟悉的面孔时,秦月张了张嘴,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来。
“波比?!”
秦月工作的地方距离她的小公寓并不远,走路只需要十分钟而已。
两人一路走过去,除了最开始打个招呼之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到那栋老旧的建筑时,秦月松了一口气,故意露出轻松的笑容,说道:“波比,我家就在对面,你不用送”
“我也住在那里。”
话没说完,便被波比打断了,秦月哑口无言,她随便找个地方住,居然选在了原主初恋的住的地方?
这种运气也是没谁了。
两人的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雨伞并不大,两人挤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彼此的身体,此时正值夏季,哪怕秦月穿着长衫遮掩,人体的温度和假肢毕竟不同,波比很快便感觉到了秦月的不妥。
视线下移,落在秦月那个苍白得过分的手上,那样的颜色,那样的质地,那根本就不是真人的手。
波比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月,颤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语气中那满满的担忧心疼听在秦月耳中,她的心不由得一疼。
这个人,真是爱惨了安琪。
秦月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占据了他爱人的身体,他所爱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路面已经积了浅浅的一层水,水面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水中倒映出的身影显得扭曲成怪异的模样。
秦月对此一无所觉,她抬头,看着波比英俊的面容,八年的时光,足够让一个青涩的男孩长成成熟的男人。
“到我家里再说吧。”
这么晚约一个男人到家里来,多少隐含着一些特殊的意思,秦月对此却不太在意。
且不说波比人品如何,她现在这具身体,除了有特殊癖好的人,怕是没一个正常人会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回了家之后,秦月自然地卸掉了自己的假肢,面对波比那张明显已经懵逼的脸,秦月笑了。
“我现在是这个样子。”
秦月说道:“这样的残缺的自己,我自己都不喜欢,更不奢望别人来喜欢我。”
波比还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八年的时光,安琪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波比,哪怕你还对我有情,我都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说着,秦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再看波比,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那条腿,有什么东西落在腿上,一滴两滴,很快便将她的长裙浸湿了一片。
秦月这幅样子,波比心中原本因为秦月疏离的态度而产生的些许怨愤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之意。
失去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那个时候,她该有多疼?
想要上前安慰,可是秦月拒绝的态度是那么坚决,使得波比根本不敢上前。
八年的时光,可以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他不知道现在的她,对他的感情还有多少。
玻璃窗上倒映出波比的影子,一团黑色的雾气突兀地出现,似乎想要攻击波比,波比的影子已经被那雾气团团缠绕,可是站在秦月不远处的波比却没有任何感觉。
折腾了许久,见伤不到波比,那团雾气方才不甘心地散去。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无比,秦月似乎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波比。
刚刚哭了一场,秦月的眼睛鼻子通红,看起来有些狼狈,波比的心中一疼,脸上的疼惜之色更浓。
“对不起,我失态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倒茶。”
说着,吃力地起身,准备去烧水倒茶。
波比哪里会让秦月如此折腾,她现在身体这样,他哪里舍得她劳累?
一番推辞之后,波比劝不过秦月,只能匆匆告辞离开。
送走了波比之后,秦月倒在沙发之上,无神的眼睛看着头顶发黄的天花板。
说哭就哭,这种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点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