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父亲临走前的交代,所以至始至终沈元尔都没有打开过荷包,眼下她才想起,爹说过这东西是留给她保命用的。
那此时此刻她应该用起来,毕竟的确到了生死攸关之际。
只是她断然没想到,荷包里装着的竟是……
方春瑶蹲坐在墙头,方才沈元尔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一清二楚,至于晨露嘛……果然,义父所料半点不差,这杜家的女儿真是个闲不住的主,都这会了还不忘兴风作浪。
瞧着侍卫快速跑开,方春瑶心中了然,难怪夜王要把人送进宫,这等蠢脑子也只能放在宫里养着才能留下一命。
思及此处,方春瑶纵身一跃跳下宫墙,直奔司礼监。
望阙台上,方春瑶躬身行礼,“义父。”
万千里的脸依旧惨白得厉害,站在阴暗处教人见了,不免心里瘆得慌,“这琉璃瓦在白日里最是亮堂,从上往下看,容易让人晃了眼睛。眼睛都瞎了,自然没什么用处了。”
方春瑶颔首,“北定侯的免死令落在了郡主的手里,不过现在……”
“现在郡主正在觐见皇上的路上。”万千里幽然转身,绯衣玉带,行动处风雅无比。
他若不是个太监,想来年轻时就该倜傥至极,便是这样的年岁,素白
的脂粉遮掩下,亦不掩五官的棱角分明。
“义父,要不要拦着?”方春瑶问。
万千里似笑非笑的看她,“她要演戏,你想跟着凑热闹,那就只管去。只不过旁人未必会领你的情,你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方春瑶有些纳闷,“若是她拿着免死令赦了北定侯,那……”
“她进了元清宫,会恨不能杀了她自己。”万千里勾唇,“与其操心她,不如想想你自个此前犯了什么错?本座吩咐你什么来着?”
方春瑶面色一紧,当即行礼,“义父恕罪,当时有夜王府的人跟着,还有江湖人相迎,我担心暴露行迹,所以没能及时制止。”
“夜王府是什么东西?他们的人就算看到你又如何?该躲的是他们不是你!”万千里眸光狠戾,“瑶儿,你要分清楚主次,夜王最近插手了太多的事儿,皇帝已经很不高兴了。”
方春瑶愕然,“皇上会迁怒夜王府吗?”
“那是皇帝自个的度量,他会不会迁怒得看夜王的表现。”万千里缓步往前走,“蠢人办蠢事,聪明的人自然懂得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力。”
方春瑶不敢吭声,义父如此言语,应该是另有原因。
只是这免死令真到了皇帝跟前,又该如何呢?
沈奎逃出生天,恐怕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得惹出多大的事儿?万一沈奎破罐子破摔,拉着人当垫背的,那该如何呢?
免死令,貌似是皇帝昔年为了奖赏沈家所赐。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沈元尔跪在元清宫的宫门外,声声哀泣,“皇上,您所赐的免死令,难道都不作数了吗?”
她高举着赤金的免死令,只求着能免去父亲一死,“求皇上饶恕家父之罪,臣女愿意替父恕罪!皇上,君无戏言,君无戏言啊!”
魏无衣当值,瞧着身边的庞青竹,不免躬身低问,“公公,您说这……”
“还愣着干什么?”庞青竹低咳两声,“杂家教过你的都忘了?这个时辰皇上正在跟道长修道,若是扰了皇上的修行,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魏无衣颔首,当下跑到了沈元尔跟前,“郡主若不想惹皇上生气,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凡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别太着急为好!”
沈元尔满脸是泪,“还望公公能体恤我一个做女儿的心,我想为父求一条生路,请公公莫要拦阻!”
“奴才并非拦阻,奴才只是让郡主稍安勿躁。皇上此刻正在悟道,若是惊了皇上,只怕罪上加罪!”魏无衣并不是信口开河,“郡主,您
最好相信奴才所言。”
沈元尔有些犹豫,她原就是刁蛮任性,却没有主意的人。
眼下脑子里乱作一团,哪里还能做思考。
“那……那我再等等!”沈元尔跪在原地,“皇上什么时候悟道结束,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我就跪到什么时候为止。”
魏无衣微微点头,“郡主自便。”
语罢,魏无衣退回宫门口。
庞青竹一声叹,手中的拂尘轻轻一甩,“真是愚蠢至极啊!”
“公公此话何意?”魏无衣不解。
“瞧见她手里的东西了吗?”庞青竹摇头,倒是颇为可惜。
魏无衣点头,哈着腰道,“方才郡主所,这是皇上所赐的免死令。”
“那你知道免死令的作用吗?”庞青竹掩唇低低的咳嗽。
“顾名思义,应该是用来危机时候免死之用!”魏无衣低低的说。
闻言,庞青竹点头,“诚然如此,免死令自当用来免死。但是当年皇上赏赐之时,也有个附加条件,沈奎把东西给了黎阳郡主,大概是他骨子里最后一点旧情了。”
魏无衣还是没明白,可又不敢问太多。
庞青竹一声叹,“不知道是吗?看着吧!”
看什么?
免死令还有什么附加条件?
一直到了近午时分,里头才出来个人,同魏无衣交代了两声,魏无衣这才躬身走到了沈元尔跟前,“郡主,皇上传召,您可以进去了!”
沈元尔早就跪得摇摇欲坠,如今已是气息奄奄。回过神来,沈元尔连滚带爬的跟在魏无衣身后,无论如何,她都要为父亲求得一线生机。
静心殿内,皇帝平静如常,殿内檀香满满。
“皇上!”沈元尔扑通跪地,手中还死死捏着那枚免死令,“皇上,求皇上宽恕家父之罪!皇上,免死令在此,臣女跪求皇上宽恕!”
大概是听到了免死令三个字,皇帝的瞳仁陡然一缩,脸上最初的平静之色转而成了凉薄寒意,“免死令?!你拿了免死令?”
沈元尔高举免死令,“求皇上宽恕家父死罪,臣女愿意代父受过。”
皇帝冷笑,“沈奎把这东西给你的时候没告诉你?”
闻言,沈元尔仲怔,一脸惶然。
“朕上次沈奎免死令的时候,还多说了一句话。”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可发髻却高高竖起,真真如同修道之人一般。
“话?”沈元尔摇头,“父亲没有说过。”
皇帝当初还说过什么?
沈元尔彻底慌了,死死握紧手中的免死令,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