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阁内。
万千里面黑如墨,“大雪天出城,为的就是去云浮镇?”
“数年前,云浮镇大火,一夜之间全镇子的人都消失无踪,都以为是天灾惩罚,所以没引起朝廷的怀疑。”黑衣人音色微沉,唯一能听出来的便是——她是个女子。
万千里点头,“原不是什么大事,草芥之流,死了便也死了。哪个年头不死人?哪个时候没天灾?左不过……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确实有些蹊跷。”
“因着人数太多,所以地方上担心会被怪罪,并不敢上报,最后一层层的压下去了,时至今日都没什么动静。”黑衣女子眉心微蹙,“只是不知这夜王抽的哪门子疯,竟然带着她去挖坟,真是晦气!”
眼见着要过年了,还去沾染这些脏东西,也不知夜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万千里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神色倒还算平静。
“义父,该如何处置?要不要我提前把她找回来?”黑衣女子有些耐不住。
谁知万千里却抬了手,“不必,让她留在夜王府便罢!”
“可这夜王八成是中了邪,先是让她进了山海苑,还是女扮男装,如今又带着她去挖坟,接下来还不定要想出怎样的法子折磨她?
长此下去,怕是要疯魔的。”黑衣女子急了。
万千里眯了眯眸子,“本座说不必!”
闻言,黑衣女子微微一震,旋即行礼,“是!”
“继续盯着。”万千里长长吐出一口气。
却听得黑衣女子又道,“对了义父,当时在密林中除了我,英王府的人也在盯着夜王府!”
听得这话,万千里轻嗤,“那帮蠢货!”
“想来英王承接了荣王的权力,有些拿捏不稳,是以心中焦虑,处处盯着四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谨慎。”黑衣女子直起身子,“左不过——会不会对辛夜不利?”
“那倒未必!”万千里起身,幽幽轻叹,仿佛是心头压着一口气,面色沉得厉害,“夜王亲自从宫里要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碰?若是如此,那人人都会知道,夜王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他顿了顿,“饶是帝王恩宠又如何?太过软弱,也只是个废物!萧明镜是何等聪慧之人,能独善其身这么多年,连点风吹雨打都没遭着,又岂会在眼下功亏一篑?”
黑衣女子眉心微蹙,“这么说来,夜王也不全是不沐朝政,左不过是……”
“生在帝王家,有谁能真正的独善其身?饶是皇上宠爱又如
何?日后呢?来日新君登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一个个恨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万千里轻嗤,眼里仿佛带着锐利的刀子。
这宫里的一切一切,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相信生在宫中的皇子们,比他更清楚时局,更清楚来日的下场。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结果!
黑衣女子颔首,“那我就继续盯着!”
“去吧!”万千里拂袖,转而缓步走出守望阁,檐外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苍白的面上竟隐隐浮现出些许眷恋之色,低头间不由低吟一句,“君不见,朝成青丝——暮成雪!”
雪落,心无声,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
一场大雪,遮去了所有的痕迹。
三皇子赫鲁被杀一案,若是再无线索再找不到凶手,萧明略刚刚接手的荣王府大权,只怕会变成架在脖子上的刀。
凡事有利,必有弊!
是以萧明略从最初的喜忧参半,渐渐的变成了愁眉苦脸,俨然慌了手脚。
萧明延递给杜青窈一个鸡腿,两个人坐在回廊里大快朵颐,听得京兆府的议事房内,萧明略将桌案拍得“砰砰”直响,萧明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你不去听听?”杜青窈满嘴的
油花,吃得不亦乐乎。
对于好吃的,她向来秉承着来者不拒的态度。
“有什么好听的?又没什么结果,听了也是白搭!”萧明延扯着鸡腿,笑呵呵的瞧着她,“那你呢?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杀了三皇子?”
“我好奇作甚?嫌命太长?!”杜青窈翻个白眼,“眼下这种状况,我把自个摘干净,就等于让夜王府干干净净的进来,干干净净的退出去,否则沾了荤腥是要出大事的。”
“倒也是哈!”萧明延翘着二郎腿,“诶,你这鼻子功夫,有没有什么捷径,能教教本王?”
“天生的,没捷径!”杜青窈倒不是在吹牛,这种东西委实是天生的,但后期的培养也很重要,从小到大母亲教她闻各种各样的香味,让她分辨百草,所以才有了她今时今日的鼻息灵敏。
萧明延撇撇嘴,“那倒是可惜了!”
“殿下为何对此如此好奇?”杜青窈笑了笑,“论身份地位,殿下委实没必要……”
“闲来无聊,想多点事儿打发也好!”萧明延轻叹,幽幽然起身,“你不会明白皇子的身份有多煎熬,看似荣耀的背后,是穷尽一生都无法解开的束缚。”
杜青窈眉心微蹙,“或许,殿下
能换一种想法,便不会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萧明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儿,“你是说本王是在庸人自扰?”
“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殿下却觉得是束缚,不是庸人自扰,作茧自缚吗?”杜青窈吐一口鸡骨头,转而悠然的靠在栏杆处,“殿下为何不换一种想法?束缚是一日,轻松也是一日,不是吗?”
萧明延挑了眉眼,“这倒是!”
“你看,你作为皇子,吃穿不愁,若是你有仁善之心,还能惠及天下!”杜青窈瞧着灰蒙蒙的天,今儿雪停了,但天色尚未舒展,“每年下雪,不知有多少人活活冻死生生饿死,殿下怕是不会明白那种苦楚!”
“你……”萧明延不解,“哈,不知道是不是本王的直觉,本王觉得你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小奴才,十四把你从宫里领出来,不可能是垂涎你的——美貌吧?”
美貌吧……
这三个字,杜青窈越听越膈应,怎么听得那么不舒服呢?
“魏王殿下这话怎么如此刺耳?”杜青窈歪着脑袋看他。
萧明延干笑两声,不由的抽了抽唇角,做贼心虚的敛了目光!
这小奴才的笑,怎么瞧着——有点像十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