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延瞬时僵化,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家兄长,若是旁人倒也罢了,这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谁曾想竟会用这样的口吻同自己说话。
“我原以为,三哥同他们不愿意,却原来是我看错了。”萧明延冷笑两声,“生在帝王家,果然这一门心思都是自私自利,竟连最基本的亲情都可以抛诸脑后。三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萧明舟面不改色,“那我以前是怎样?”
“以前的三哥虽然冷漠,却是外冷内热之人,从来不会疾言厉色,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权势地位,而漠视亲情。”萧明延深吸一口气,眸色沉沉。
萧明镜挣开萧明延的手,转身冲着萧明舟躬身作揖,“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既不分彼此,哪有生分之说?三皇兄若不是遇见了难处,怕也不会如此疾言厉色。十三性子着急,惯来有话直说,请三皇兄见谅!”
“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夜王殿下莫要惊慌,荣王殿下并非强留之意。”君安轻适时出来打圆场,抢话抢在了萧明舟的前头,“眼下的确是有事想请夜王殿下帮个小忙!”
萧明镜咳嗽着,一张脸白得厉害,“什么忙?”
“殿下不会不知道侍卫军包围邙山,温氏族谱
重现之事吧?”君安轻压着嗓子说得很轻,然则话语再轻,分量却重如千钧。
温氏族谱这四个字对于皇室,乃至于天下人而言,都是不敢触及的存在。当年的血雨腥风,因为温氏一族而牵连出来的数万人之重,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被流放。
连温氏的学生都被株连,皇帝下手之狠,对天下人而言,几乎是谈温色变。
当年负责诛灭温家的是贵妃姚氏一族,镇国大将军姚长河负责清剿,诛杀温氏余孽,尤其是温氏男子。女子成年者悉数斩杀,未成年者没为官奴,所谓官奴便是官妓,更有甚者入军营为军妓。
前朝兴盛的书香门第,温氏家族,一夜之间血流漂杵,从东临皇朝的土地上彻底消失不见。但传说中能改朝换代的温氏族谱,却就此消失不见,再也无人敢提。
“温氏?!”萧明镜眉心微蹙,“此事非同小可,本王岂敢插手?”
“十数年前温家一案,牵连数万人之众,若是今日再起温氏风波,殿下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君安轻幽然轻叹,杯盏在手,清茶微呷,“想来殿下也不愿看到,生灵涂炭这一日吧?”
萧明延冷笑,“生灵涂炭与十四何干?那是父皇的抉择,帝王之令,谁敢不从?你们若是有本事
,就去找父皇游说,找十四的麻烦作甚?十四欠你们的?一个个这般理直气壮,浑然都是二皮脸,厚得都比得上城门墙。”
“此事,本王不会插手!”萧明镜转身就走。
“以后没事也别再找十四!”萧明延愤然留下一句话,紧随萧明镜其后。
却听得身后传来萧明舟低冷无温之音,“十四难道不想知道,当年你流落城外险些被人所害,救了你的人,此刻身在何处吗?”
身子微微绷直,萧明镜掩唇低咳。
“三哥,你太卑鄙了!”萧明延的脸上,失望多过愤怒。身为皇子,他当然知道三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太子如今称病不出,禁在太子府内两耳不闻窗外事,过了年差不多就是大势已去。
一旦太子之位空出来,就必须有人补上,而三皇子——荣王萧明舟,则是最好的太子继任人选。
“这不叫卑鄙,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萧明颖冷笑,“十四,咱们不是逼着你,可人人皆知,父皇虽不允你参与朝政,却是最宠爱你,最能同你说知心话。你若是够聪明,想必该知道如何跟父皇开口。”
“温氏的案子,我不能插手。”萧明镜面无血色,“不过有句话,我不得不说。温氏一案只是噱头,谁插手谁就是
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按捺不住的何止三皇兄一人!”
萧明舟面色陡沉,“还有谁?”
“三皇兄觉得,还会有谁?”萧明镜有些扛不住,身子略微的晃,所幸被萧明延一把搀住,这才免于一头栽倒在地。
“你是说……老七?”萧明舟眯起危险的眸,捏着杯盏的手青筋微起,“望北河一事之后,老七派人前往,救灾布施,眼下老七在老百姓心目中的模样,宛若九天神佛,能渡人出苦海。”
君安轻蹙眉,略带狐疑的开口,“英王殿下精于算计,又被皇上委任,掌管了户部钱粮,如今这一出收揽民心倒是用得极好!一则安定人心,二则定了皇上的心。”
“好手段!”萧明颖咬牙切齿,“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没想到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萧明略!哼,李妃那贱人竟敢和我母妃一较高下,真是不知死活!承乾宫的眼皮子底下,还敢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公主稍安勿躁。”君安轻躬身作揖,瞧着是文弱书生,可这满腹经纶不是用来风花雪月的,虽无官职却有入仕之心,秉心七窍玲珑,“肖想的何止七皇子一人,就算并非皇子之意,可生母又当如何?”
萧明颖一愣,“此话何意?”
君安轻细细分
析,“宫里的女人可以有千千万,可皇后只有一人,这是眼前;然则以后,太后之位亦是只有一人,换言之谁的儿子能坐上皇位,谁就不必被逐出京城,去做个清苦的守成之主。更有甚者,成王败寇!”
“呵,的确如此!”萧明颖颔首,对此表示赞同。
“胜负言之过早,但若是操之过急,必定会一败涂地。”君安轻含笑望了萧明镜一眼,转而冲着萧明舟躬身行礼,“温氏之事刚出,必定有不少人作壁上观,谁按捺不住谁就是出头鸟。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便是图谋不轨。”
萧明舟面色骇然,终是有了情绪波动,他下意识的咬着后牙。
“三皇兄,告辞!”萧明镜恰时开口。
这次,萧明舟没有拦他,任由萧明镜和萧明延离开。
出了荣王府,萧明延愤然跺脚,“还以为是来下棋的,谁知道竟是一个圈套。”
云砚快速搀住萧明镜,“殿下?”
“这不是……已经下了一盘棋吗?”萧明镜虚弱的望着萧明延,“以后这荣王府要少来往,没准哪日被算进去也未可知。”
萧明延重重点头,“我先送你回去!”回眸,嫌恶的瞧了一眼荣王府的门匾,却未能注意到萧明镜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