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道!”萧明镜慢慢垂下眼帘,半遮半掩的眸,带着叫人看不懂的微光流转,“这足以说明,很快就会人尽皆知。若是儿臣不能对此负责,将会祸及朝堂安稳,北定侯势必心存怨怼,儿臣……”
“朕知道,你是个懂得轻重之人,朕也明白你不涉朝政,对谁都无法构成威胁,所以你不在乎是北定侯还是镇国将军府。”皇帝轻叹,略显无奈的揉着眉心,“可是朕在乎!”
萧明镜点头,“儿臣知道,太子皇兄因为望北河一事,如今还病着,如同囚笼之兽无法动弹。若儿臣、儿臣未能及时站出来,恐会累及父皇!”
“朕会赐婚!”皇帝眯了眯危险的眸,直勾勾的盯着面色晦暗的萧明镜。
他这个儿子实在是太安静,安静得根本不像是帝王家的皇嗣,不争不抢,从容淡泊。不知这是自己过度保护的结果?还是他母亲所希冀的?
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萧明镜面上无悲无喜,平静的容色让人看着有些心疼。他执着白玉扇子,眉眼微微垂落,只凝了精神盯着手中的白玉扇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前暂时没什么好日子,年后吧!”皇帝道,“婚期押后,搁在年后挑个好日子,朕一定会让你的婚事隆重至极。”
“
多谢父皇抬爱,只是父皇让儿臣娶黎阳郡主,只怕会有不少人心有不满,还望父皇三思!”萧明镜行礼,“儿臣不愿因一己之身而惹出祸端!”
皇帝冷哼,音色沉沉如刃,生生剜在萧明镜的心上,“你是觉得朕不问国事便是瞎子聋子吗?香坊的丫头如何活下来的,你还不清楚?需要朕再下一道口谕,让她随了此前那个叫灵玉的宫人吗?”
“父皇!”萧明镜跪地,“父皇宽宥,儿臣失言。”
皇帝慢悠悠的起身,明黄色的龙袍是权力的象征,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允许任何人有丝毫的反驳与悖逆。他的话,就是圣旨是天意,谁都不能抗拒。
“夜王府后院无人,终也不是法子。朕不管你在等谁,朕也不管你将来会有谁,眼下你做不了主就得听朕的。”皇帝居高临下,即便是父子又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先君臣,后父子。
“十四,朕希望看到什么,不希望看到什么,你心里很清楚。”皇帝负手而立,“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朕也不想看到你的失态。见一次,杀一次!”
最后那六个字,就像是诅咒!
萦绕心头,永远都不会消失的诅咒!
见一次,杀一次!
已经杀了一次,不是
吗?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定铭记在心,断然不敢有任何的念头。不过是虚以为蛇,让外界误以为罢了!”萧明镜平静的回应。
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帝王家的好儿子。
“男人逢场作戏是应当,假戏真做就真的该死了!”皇帝亲手将儿子搀起,冷色尽去,换上了慈父面孔,足见喜怒无常,“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之位,朕想借着此番西昌国入宫,来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顿了顿,皇帝眉心微拧,“十四,朕不希望旁生枝节,更不希望北定侯府心生怨怼!身在帝王家,就该有随时准备牺牲的觉悟。何况朕只是让你成亲,没说让你同郡主白首偕老,你若真的不喜欢,来日朕再为你挑选充实后院的女子。”
萧明镜俯首,“儿臣谢父皇。”
他没有拒绝,却也没有肯定的答应。
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的,并不急于一时。
“黎阳郡主在夜王府出了事,朕还得安他的心,你先回去吧,此事朕会让司礼监酌情处置。”皇帝拂袖转身,“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你必得小心,朕不希望有第二次!”
“是!”萧明镜行礼,毕恭毕敬的退下,“儿臣告退!”
殿门外站着庞青竹,含笑盈盈的冲着萧明镜行礼,“殿下,
下雨了,您回去的时候仔细着脚下。”
“方才是谁来过?”萧明镜脱口便问。
庞青竹面有难色,终是轻叹一声,“回、回殿下的话,是祁妃娘娘。”
祁妃惯来依附着承乾宫,显然也是贵妃示意的。
萧明镜点点头,“多谢公公告知,本王业已知晓,这便回去自我反省!”
“殿下言重了,皇上也是担心殿下而已。”庞青竹低低的笑着,手持拂尘望着萧明镜道,“皇上这几日一直为西昌国使团入京之事操劳,可能心里有些着急,话说得重了些,殿下您莫往心里去!皇上待殿下,终是不一样。”
“本王知道,多谢公公!”萧明镜抬步离开。
目送萧明镜离去的背影,庞青竹低低的轻咳两声,这两日似乎染了风寒,总有些咳嗽。然则咳嗽是他的旧疾,往年这个时候也是如此,咳疾最不容易痊愈,总是吊着不肯好。
“公公,今儿有些细雨,怕是您的嗓子又着了凉。”魏无衣上前低低的关慰,“晚上奴才给您熬点姜汤去去寒,许是能舒坦一些。”
“还是你这小奴才贴心。”庞青竹颇为欣慰,“好,依你!”
魏无衣含笑低头,半带羞赧之色。
廊外风雨声,细雨湿了谁人衣。
踱步且回首,来年杨花覆
满头。
“殿下?”云砚紧跟着萧明镜,“青烟方才让人递了消息,说是李宫人已经离开王府回宫了,此刻人已在香坊。”
萧明镜不作声,他自己办的事儿自己清楚,这消息不是他想听的。
云砚环顾四周,脚下匆匆,“青烟还说,李宫人走的时候,在夜王府的后门遇见了一个男子。若是寻常男子倒也罢了,青烟说他认得那人,是鬼剑殷三止。”
音落,萧明镜猛地顿住脚步,眸光微沉的回望着云砚,“殷三止?”
“是!”云砚点点头,“青烟说殷三止和李宫人虽然没说上几句,李宫人就上了入宫的马车,但青烟担心这殷三止另有企图,否则何至于在夜王府门外搭讪陌生女子?”
殷三止?
萧明镜眯了眯眼眸,握紧了手中的白玉折扇,他倒是听过“鬼剑”这个名号。
不是说鬼剑行踪不定,有人看见他出关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出现在夜王府的后门?更重要的是,竟然和她有所接触?
是巧合?
还是他们,原就认识?
“回府!”萧明镜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最初的温润之色。
他倒要看看,这个殷三止想做什么?亦或是,想对她做什么?
眼角眉梢微挑,自有风流眉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