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雪的天气真冷,但比霜雪更冷的是人心。
杜青窈回望着思月,她知道思月定是误会了,但误会又如何?她没必要跟任何解释什么,毕竟若真的思月误会了,解释也无用。
有些人的执念是死巷,你越解释就等于越把她往巷子里赶,最后困死了也出不来。
思月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杜青窈与她擦肩而已,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便走出了宫道,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管你误会了什么,还是你想误会什么,我劝你一句,以后别出现在她面前!”方春瑶双手环胸,“你的欢喜是你一人之事,莫要牵扯他人,这道理想必不用我再教你!”
思月转身就走。
“你听进去也好,没听进去也罢,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方春瑶音色沉冷,鼻间轻哼,“她能忍你,不代表司礼监也能容忍,你若是觉得她好欺负只管试试,我保证你会消失得连根渣都不剩!”
思月身子一僵,袖中双拳紧握。
方春瑶扯了一下唇角,眸中满是嘲讽之色,但也不屑再多说什么,警告的话已然撂在这儿,算是仁至义尽。若下次再犯,杀了便是,这才是她的行事作风!
不过此番杜
青窈出宫着实有些突然,方春瑶想着得好生安排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上车的时候,杜青窈有片刻的犹豫,撩开车门的手僵在半空,不由的回眸看了一眼重兵防守的宫门。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就这样离开也是好的。
宫中波云诡谲,多少人的命折在里头尚未可知,进来的时候满心欢喜,能走出去的都是侥幸!
“姑娘,别耽搁了!”驱车的车夫开口,“夜王府那头还等着呢!”
等着?
杜青窈心里发凉,萧明镜的心思果真不好猜,傅婕妤能如此,怕是也萧明镜的意思。
越靠近夜王府,心里越是排斥,到了最后站在夜王府门前,杜青窈觉得满心满肺都是厌恶,厌恶得连心都疼了,却怎么都没办法抗争。
云砚早就等在门口,虽然一脸的老不情愿,可还算恭敬,“李宫人终于来了,我这厢可等得发愁,还以为李宫人半道上失了踪,正打算派人去寻!”
“客气了!”杜青窈憋着一口气,“寒冬腊月的要是闹失踪,怕是要冻死在外头。奴才是个惜命的,绝对不敢私逃,是以多谢美意!”
“果然是伶牙俐齿!”云砚翻白眼,“跟上!”
杜青窈深吸一
口气,拎着包袱跟上云砚。
“把东西交给底下人,咱们现在去殿下的主院。”云砚一开口,便有人上前取下了杜青窈肩上的包袱。
手中一轻,杜青窈的脸上有些不悦。
这夜王府的主院,杜青窈此前跟着魏无衣他们来过一次,倒也没觉得陌生。只是一想到进出那么麻烦,脸上便有遮不住的排斥神色。
“还是要踮着脚尖脱鞋?”杜青窈边走边问。
云砚顿住脚,一脸怨怼的盯着她,“我忽然觉得你其实一点都不聪明,至少没有殿下心里想的那么聪慧,傻得让人讨厌,很是讨厌!”
“既然如此讨厌,何必让我来伺候?既然是夜王殿下病了,你身为随侍为何不近前照顾,却要假手于人?”杜青窈反唇相讥,“我是司礼监香坊的人,你们竟也放心得下。”
“你……”云砚哑口无言,气得直跺脚。
“还不走?”杜青窈面无表情,“婕妤娘娘给的是三日时间,过了三日我不管是生是死都会离开夜王府,所以你再耽搁下去,估摸着就不必三日了!”
云砚愤愤的走在前头,心想着既然入了夜王府,可得让她好看,得让她收收心才行,否则在殿下跟前伺候定会惹怒殿下。
殿下若是不高兴,他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人,哪还有好果子吃?到时候她李辛夜拍拍屁股走人,倒霉的可就是他咯!
“对了,听说主院有什么侧门?”杜青窈开口,眼前的路似乎还是上次那条,这就是说此路是主路,并非早前婕妤娘娘他们提及的偏门。
“谁告诉你的?”这事儿在府内不是秘密,但府中之人甚少嚼舌根,不会告诉外人任何有关于夜王府的事情,包括夜王殿下的习惯。
是以云砚觉得很奇怪,她只来过夜王府一次,怎么就知道了侧门的杏园的事?
“你猜咯!”杜青窈轻嗤。
不说便罢,她又不是非要知道,毕竟萧明镜有什么习惯,同她委实没什么关系。
好在这一次,夜王萧明镜没那么挑剔了,杜青窈无需踮着脚尖进院子,不过……这脱鞋袜的习惯委实不好,进出还得打赤脚。
屋子里倒也罢了,燃着火盆温暖如春,但是……屋子外头却寒风瑟瑟,大雪覆盖。
苍茫大地,银装素裹。
杜青窈打着赤脚踩着温热的地板,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屋子里太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心内忐忑,难不成这夜王殿下睡着了?
云砚不是说,还没吃药
吗?说是要吃了药才能睡。
“这么安静?”杜青窈蹑手蹑脚的朝着内阁走去。
因担心萧明镜作弄她,杜青窈进了内阁之后便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里头走。
屋子里连呼吸声都没有,未免太诡异!
打着赤脚,压着脚步,杜青窈慢慢的挪到了床边,这厮果真是有洁癖,睡觉也不忘遮着帘子,仿佛生怕他人偷窥似的。
这雾胧月纱千金一匹,果真是稀罕物,薄薄的往眼前这么一遮,竟真的瞧不出里外。趴在帘子外头,杜青窈瞅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帘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杜青窈心里喟叹,算了,估摸着在睡觉,她要不先出去?
想了想,她决定出去。
然则她刚转身几欲离去,纱帐里伸出手。
腕上颓然一紧,杜青窈还来不及尖叫,整个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进了纱帐。身子重重摔在软软的肉垫上,熟悉的茶香刹那间扑鼻而来,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压根无法挣扎。
唇上温暖袭来,窒息的感觉带来了回忆的重叠,熟悉的啃噬伴随着呼吸的灼热交融,她睁大眼睛,唯有模糊的视线里,那一缕永远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