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沈奎踱步进了女儿的闺房,此刻沈元尔刚进门不久,自然是被沈奎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来了?”
“怎么,爹来不得?”沈奎还在为宫宴之事而心头疑惑,再见着女儿面上的抗拒与慌张之色,更是满心不悦,“元儿,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沈元尔敛了眉眼,乖顺的倒上一杯水递给父亲,“爹,这么晚了您还过来,有什么事吗?”
“宫宴之上,到底怎么回事?”沈奎冷了音色,“爹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知道爹的意思,为何临了突然变卦?此前爹问过你,你满口答应,眼下是要给爹难堪?抑或……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同爹言说?”
沈元尔有些踌躇,刺伤皇子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告诉爹,训斥一顿是免不得,但是爹还会做出什么事?若是爹要对镜哥哥不利,又当如何?
“为何不能说?为何不敢说?”沈奎冷着脸,“元儿,如今的情形你也是看到的,太子病重,朝中由三皇子荣王盯着,这意味着皇帝虽然禁止朝臣议论易储之事,但不代表皇帝没有动心!”
之所以不许议论,
只是想保朝堂太平,免生事端。
沈元尔点点头,“我知道爹的意思,爹是想让和镜哥哥在一起,一则圆了我的心思,二则……镜哥哥惯来在宫中行走,虽不被允准参与朝政,但是时时刻刻都能御前行走,若是镜哥哥能帮助荣王殿下,必定事半功倍。”
“萧明镜虽然不重要,无缘帝王之位,但是他能揣测皇帝的心思,这么多年能一直置身事外,若没有半点本事是断然不可能的。”沈奎轻叹,“元儿,告诉爹,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嫁给他了?”
“想!”沈元尔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不想,她想了多少年,为的不就是嫁给萧明镜吗?可眼前时机不对,她……她干了一件蠢事,险些坏了镜哥哥的事儿。
“爹,宫里传闻镜哥哥他喜欢上了一名宫人,我……我不太高兴,所以宫宴之时女儿便一时意气,打断了爹的话。”沈元尔扯了谎。
“宫中传闻,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传闻岂能当真?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原就是常事,一介贱婢而已,你吃哪门子的醋?”沈奎很不理解,“你若不高兴,打死那贱婢便也罢了,何至于跟自己过不去?”
沈元尔垂着头,“爹,是女儿错了,只是心里有些疙瘩始终解不开,所以赐婚这事儿能不能拖一拖?”
“怎么,你还没听懂爹的意思?此事势在必行,怎么可能……”
“我伤了他!”
音落,四下陡然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哔哔啵啵的炸开。
沈奎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女儿,音色沉得厉害,“你、你说什么?”
伤?
怎么个伤法?
细想之下,之前的确听说夜王入宫,约莫也是要参加宫宴的。可后来宴席之上的确没有看到萧明镜,能不成萧明镜真的被……
“我当时气疯了,镜哥哥竟然会对一个宫人……所以我拔了剑,谁知误伤了镜哥哥。”沈元尔避重就轻,“爹,刺伤皇子是大罪,虽然我有爹护着,皇上未必敢拿我怎样,可如此一来定会给北定侯府抹黑,所以……”
沈元尔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身子轻轻的颤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事情已经如此,女儿只能暂时避开锋芒,不敢再跟镜哥哥扯上任何的关系。”
“爹,您是知道的,皇上对镜哥哥的容貌颇为上心
,若是知晓我伤了他的身子,一定会重重责罚我。到那时镜哥哥与我便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沈奎骇然,面色全变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不敢说。”沈元尔抽泣,眼泪顺着面颊不断滚落,一颗心慌得厉害,“爹,爹……赐婚一事暂且不提好不好?否则,女儿怕是……”
“简直是胡闹,就因为一个奴才,你竟敢在宫中拔剑?元儿,是爹平素太惯着你了,竟也不分场合,不知轻重!若是当时有人在,你可知后果如何?拔剑伤皇子,到了皇上跟前那与谋反有什么区别?”沈奎压着嗓子训斥。
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气得吹胡子瞪眼,原是好好一副棋局,如今都教小女子的嫉妒心给毁了。如此看来,还得从长计议才行,否则……
“当时还有人在吗?”沈奎问。
沈元尔本来想说,李辛夜也在,但转念一想若是说出来,爹必定会杀了李辛夜,到时候镜哥哥那头不好交代。何况现在,她已经和李辛夜达成了协议。
想了想,沈元尔摇头,“没有。”
“此事若是能平息自然是最好的,怕就怕夜王那头没这么好说话。
”沈奎眯了眯危险的眸,转而将女儿从地上搀起,“爹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也该学会长大,若是一味的任性妄为,怕是爹功勋再高也无法护你一生周全。”
沈元尔抿唇,满面愧疚之色,“元儿明白,此后元儿一定会谨言慎行,制住自己的脾气,免得爹爹为难。”
“你姐姐嫁入了镇国将军府,与姚贵妃做了姑嫂,惯来谨言慎行,是以你也应该以你姐姐为榜样,务必处处仔细。夜王萧明镜无缘皇位,但三皇子荣王是姚贵妃之子,一旦太子之位不保,荣王就会成为翘首。”沈奎吐出一口气,“元儿,明白吗?”
沈元尔点头,“我也不希望镜哥哥当什么太子。”
沈奎一笑,如释重负,“好好休息,明日镇国将军府设宴,私下里你同你姐姐接触,探探口风。”
“是!”沈元尔颔首,送父亲出门。
镇国将军府设宴?
姚家!
说起来,她也很久没见过姐姐——北定侯府长女,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姚清辉的夫人,镇国大将军姚长河的儿媳沈金凤!
夜,更漏长……
宫外有人睁眼到天明,宫内亦有人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