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十七皇子的事儿,如今整个太医院都被皇帝训斥。
杜青窈也是在卸香料包的时候,听得送料的公公们议论才知此事。按理说此事过去良久,连凌春雪都为此付出了代价,怎么说都不可能再旧事重提才对。
但如果十七皇子真的……
脊背发凉,杜青窈只觉得心口上揣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上气来。此事虽不是她故意,但十七皇子受惊委实是因为她之故。
当时没想过把他吓成这样,可若是十七皇子真的因为她之故而丧命,委实是她作孽!
剪子忽然剪到了指尖,在指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子顿时涌了出来。
杜青窈倒吸一口冷气,慌忙放下剪子。
倒是身边的宫女——春瑶,反应极快,已然用帕子捂住了她的伤口。
此举让杜青窈为之一震,委实没想到香坊里竟还有暖心之人,当下报之一笑,“无妨,只是错开一点皮肉,我去洗一洗便好!”
春瑶轻叹,“瞧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剪子还是别再碰了。”她将碾轮往杜青窈跟前一放,“你与我换换就是,免得到时候再弄点什么事出来!眼下年关将近,忌血!”
杜青窈颔首,这话诚然不错。年关将近,可
宫里大事小事没一件消停的,见血诚然不太好。
待她洗了手,春瑶便帮着她包扎了一下伤口,“伤口不浅,这两日自己要注意。若是一不小心把血掺入了香料里,是要出大乱子的。”
“多谢!”杜青窈抿唇,“此前好似没见过你。”
“我叫方春瑶,你可唤我春瑶。”春瑶浅笑盈盈,“我在这香坊时日不短,只不过前些日子被外派去采办香料,所以你来时并未见着我。以后你我做个伴,我也免得孤寂无人言。对了,监工嬷嬷说你住在刑房边上,不巧我就住在你隔壁。”
杜青窈仲怔,不敢置信的望着方春瑶,“你……”
“你叫李辛夜?”她似乎早就将一切了然于心。
杜青窈点点头,“是!”
“你唤我春瑶,我唤你辛夜,如此可好?”方春瑶倒是直接,几乎不给杜青窈反悔的机会。
“春瑶!”杜青窈虽然不怎么喜欢自来熟的人,但方春瑶浑身洋溢的自信与果敢,让她觉得很是舒服。虽此前不曾谋面,却熟稔得像是故人重逢。
一见如故的感觉,真好!
“你经常出去采办?”杜青窈不解,宫里的物件采办都由着采办局去操持,怎么都轮不到一个小宫女去办。若真当如
此,那这方春瑶的身份,于司礼监必定非同小可。
“我曾为皇上试过药,所以司礼监的人对我算是礼待有加。采办一事原是采办局经手,但香坊不同于他处,算是最为独立的存在,是以香坊内所有的香料必须香坊中人亲自置办,容不得外人插手。”
似乎看出了杜青窈的疑惑,方春瑶细心解释。
杜青窈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但我也并非样样皆亲力亲为,唯有那些珍贵的香料,才需要我亲自去采办。其他寻常可见之物,由他人经手,不必经过我。”方春瑶伸个懒腰,“闲来无事,我就在这碾房里与这些香料为伍,省得对着那些榆木疙瘩。一个个都是死样子,冷冰冰的惹人厌烦。”
如此看来,这方春瑶比起外头那些面无表情的奴才,委实活力充沛。
杜青窈进了香坊,除了偶尔同监工嬷嬷说上两句,着实也没个说话的人。难怪方春瑶会不屑与外头的人为伍,那般榆木疙瘩,真真无趣!
“对了,十七皇子的事儿你知道吗?”方春瑶忽然这么一问。
惊得杜青窈心头一愣,好在快速稳住了脚,“宫里都在说,自也耳闻一二,只是不知其详!”
方春瑶娓娓道来,“反正现下无
事,我便同你说说也无妨,横竖都是宫里人知道的事实。且说十七皇子原就身子孱弱,早前是因为刘妃娘娘胎中受惊所致。”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出的谣言,说是十七皇子活不过十五岁。因此,皇上格外小心,宫里宫外都仔细的伺候着,小到起居饮食,乃至于打个喷嚏、咳嗽一声,都能让太医院抖一抖。”
杜青窈竟不知十七皇子竟是这般的孱弱,更不知自己竟惹了这么一座尊神。
“在十七皇子刚满周岁之后,皇上便封其为雍王,是为雍王殿下。”方春瑶起身,“刘妃娘娘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此精心的照顾着,没成想十七皇子还是整日与药石为伍,如今眼见着日益孱弱。”
“到底是什么病,这样难将养?”杜青窈问。
方春瑶两手一摊,一脸的不知所谓,“我若是知晓,岂非能当太医院的院首,还要那帮老头子作甚?反正这十七皇子一味的咳嗽,偶尔还会喘不上气来。尤其是春秋的花开季节,更是动不动便晕倒不省人事。”
正说着话,监工嬷嬷打了帘子走进门,“在说什么?”
方春瑶笑了笑,“没说什么,辛夜割着手,我不过叮嘱她能仔细些,莫让这些香料沾了血。”转而便岔开
话题,“对了,姑姑怎么过来了?可有什么事?”
“刘妃娘娘让人来传话,指明让李辛夜去一趟。”监工嬷嬷盯着杜青窈。
杜青窈面色一热,“敢问姑姑,可有说头?”
“倒也没说别的,只说这个月的幽谷兰香,点名让你送去。”监工嬷嬷眉心紧蹙,约莫也察觉了不对。
“既是主子传召,自然应该前去,不可耽误!”方春瑶紧了面色,“不若这样,我随你去一趟,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好!”杜青窈颔首。
敛了香料,端着装了香料的锦盒,杜青窈小心翼翼的跟在莫公公的身后。
这莫公公此前在浣衣局见过,并不陌生,是以他也识得杜青窈。
“李宫人被舒玉公主送入香坊,杂家还以为你会被扒皮抽筋,没成想还能囫囵个的在香坊活下来,委实不容易啊!”莫忠话外有意。
杜青窈捧着香料,只能施以浅礼,“公公说笑了,只要奴才仔细办差,去哪都是一样的。香坊虽然隶属司礼监,但也不是龙潭虎穴。”
“那也得有本事才行!”莫忠意味深长的笑着,“李宫人,你的机会来了!”
杜青窈心下一窒,眉心突突的跳。
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