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我惹麻烦,更不要给浣衣局惹麻烦。”这是青莲最后一句警告,“否则你会有大麻烦!”
杜青窈依旧是垂眉顺目的样子,脑子里浮现出娘临终前,伏在她耳畔说的那句话:她……是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这个“她”,到底是谁呢?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但谁得皇帝恩宠,谁就最有权势。承乾宫的姚贵妃协理六宫,位同副后,似乎是除了皇后之外,整个皇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而雪蚕丝又是专供承乾宫所有,这是否意味着二十年前的事,跟贵妃姚氏有关系?
回到浣衣池,杜青窈如同没事儿一样继续干活。眼角余光落在回廊尽头,青莲姑姑站在回廊底下看了很久。姑姑什么心思,她岂会不知?左不过人家不说破,她也不追问,权当此事翻页罢了!
杜青窈有她自己的打算!
接下来这几日,杜青窈一直安分守己的干活,青莲姑姑便也放了心。
每日的这个时辰,杜青窈和思月都会将永和宫的衣物亲自送去。在宫里能这般伺候主子算是福分,是主子给予的照拂,当感恩戴德。
“都整理妥当了吗?”杜青窈问,“千万别遗漏。”
“你每次都要叮嘱一遍,放心吧,我都谨着
心呢!”思月小心的端起了托盘,盘子上是主子的衣裳,而底下人的衣裳则都在箩筐里,交付杜青窈捧着。
按理说各宫里的衣裳,都是交由各自宫中奴才去领回,无需浣衣局的奴才亲自去送。但永和宫是因为宋昭仪亲自吩咐过,所以杜青窈和思月才有这福分进出永和宫。
不过今儿似乎有些不太一样,走在宫道上,能看到宫女们惶然的神色,偶有太监交头接耳,瞧着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样子,仿佛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杜青窈问。
思月面色微恙,“嘘,今儿一早姑姑提醒我,说是公主入宫了,让咱们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逗留。”
“公主?”杜青窈蹙眉,“哪位公主?”
“五公主。”思月压低了声音,“舒玉公主!公主的脾气不太好,又生性贪玩,经常拿刚入宫的宫女寻开心,最喜欢看奴才们满地打滚求饶的样子。”
对于这位舒玉公主,杜青窈倒是略有耳闻。
舒玉公主乃是姚贵妃所生,从小娇生惯养,秉性刁蛮霸道,仗着皇帝和贵妃的疼爱,在宫里胡作非为。奴才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尽量躲着这位混世小魔王。
原以为公主许给了丞相君如年的儿子——
君安轻,宫人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谁知道这小魔王还是隔三差五的入宫。
这不,今儿舒玉公主又来了。
御花园里好生热闹,奴才们哭着喊着,又或者奔逃,场面很是滑稽可笑。最惹人注意的,约莫就是公主那欢悦而清脆的笑声!
杜青窈和思月面不改色的穿过走廊,脚下匆匆。谁都不敢睁眼去瞧,毕竟谁都知道,这会舒玉公主正在兴头上。
“那个!”萧明颖的马鞭直指,“对,说的就是你,捧着东西的那个。长得不错,过来!”
杜青窈眉心微蹙,瞥见思月的身子极为明显的抖了抖。
思月面色微白,战战兢兢的往园子里走去。
“奴才给公主请安。”
萧明颖容色靓丽,从小娇生惯养,在奢靡与宠爱中浸淫多年,眉眼间自有一番高不可攀的凌厉之色。大约是因为生母得势的缘故,萧明颖破例习得三两下防身功夫,成了诸位公主之中最霸道的存在。一根马鞭,从不离身!
“新进宫的吧!”萧明颖骄傲的扬着头,“手上拿着什么?”
“回公主殿下,咱们是浣衣局的奴才,眼下紧赶着前往永和宫办差,不能伺候公主跟前,请公主恕罪!”思月毕恭毕敬的应答。
这话刚说完
,思月骇然惨叫。马鞭狠狠落下,正好打在思月的肩头,疼得思月半晌直不起身,当着公主跟前又不敢哀嚎,只能含着泪捂着伤处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事发突然,杜青窈没能及时反应,待回过神来,萧明颖的鞭子已经再次举起。
“公主殿下!”杜青窈骤然高喊,声音有些拔尖。
突兀的声响,便是萧明颖也被震住,马鞭一时间忘了落下。
“公主殿下!”杜青窈磕头,“奴才们贱皮贱肉,不值得污了公主的鞭子。眼下奴才们要去永和宫办差,若是奴才身上带伤,万一被人问起……”
“你敢威胁本宫?”萧明颖陡然眯起眼眸。
杜青窈能感觉到从头顶投射而来的锐利冰凉,“奴才不敢!”
萧明颖嗤冷,“哼!刚入宫的小贱婢,竟敢拿永和宫来威胁本宫,你以为本宫会怕了那女人吗?贱婢,该死!”
鞭子快速落下,杜青窈伏跪在地上,咬着唇未敢出声。
萧明颖会手脚功夫,所以她挥鞭的力道与寻常人不一样。鞭鞭皮开肉绽,生生让人疼个半死,却又不会伤着筋骨。
一鞭,两鞭,三鞭……
思月哭了,冲着萧明颖快速磕头,“奴才们知罪,请公主高抬贵手,公主恕罪……”
“小五,够了!”亭子里的人突然开口。
鞭子停了下来,杜青窈的背上早已布满了斑驳的血痕,疼得一身冷汗,“谢公主不杀之恩,奴才告退!”语罢,她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抱起地上的箩筐,卑谦的行礼退下。
思月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紧随其后。
“贱婢……”萧明颖捏紧掌心的鞭子,正要开口,却听得亭子里那人又开了口。
“你堂堂南硕国五公主,何必同一个奴才计较?刚入宫的小宫女哪个不被你玩得半死?如今难得遇见一个刚硬的,这般就弄死,来日看你找谁玩去!”
这话让萧明颖的火气瞬时降下,“三哥所言极是,小奴才着实……挺有趣!”
杜青窈走的时候,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隐约觉得他正巧也看向她这边。冷汗渗进伤口里,疼得她浑身打颤,苍白了面容却未改脸上的淡然之色。
远远的,他望着那疾步而行的背影,血淋淋的脊背上,鞭痕清晰无比。饶是如此,竟也没折下腰。明明瞧着挺机灵的,为何却要用永和宫来激怒公主?
“三哥在想什么?”萧明颖忽然凑上前。
惊得他手中的杯盖,砰的一声落回杯口,脆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