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
杜青窈和思月跟着青莲姑姑走进刑房,抬头便能看到孙敏被绑在刑架上,嘴里还塞着当时的那块布。思月下意识的攥紧了杜青窈的胳膊,面色有些微微的白。
孙敏一双眼睛瞪得斗大,眸色猩红如血,隐隐还夹杂着泪光。她狠狠的盯着杜青窈,那种眼神仿佛要吃人。
杜青窈心里有些发毛,但面上依旧不改颜色。
青莲手里拿着瓷瓶,冷着脸走到孙敏面前,“知道这是什么吧?好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把心思动到我浣衣局!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一小点东西,险些给浣衣局惹来滔天大祸!”
思月骇然,“孙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哼!”青莲将瓷瓶丢给身边的奴才,冷然拿起一旁的鞭子,“总有那么几个吃饱了撑的,见着谁都不顺眼,没有什么理由可言。你们且记住了,谁敢在我浣衣局造次,我就会让谁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姑姑,您打算如何处置?”思月有些犹豫,“她到底是和咱们一块进来的,约莫也是不懂事。何况这事儿已经揭过
去,永和宫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姑姑能不能从轻处置?”
青莲冷睨思月,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替她求情?忘了当时怎么跪地求饶了?”
思月哑然失语,转而瞧着杜青窈。
见状,杜青窈只能幽幽轻叹,俯身行礼,“姑姑……”
“怎么,你也想为她求情?”青莲冷哼,“一个个都是不中用,在这宫里哪个不是明哲保身,落井下石的?就你两这德行,出了门一准丢乱葬岗,还想以后能活着出宫?”
“姑姑这话说得太难听,咱们不犯事不惹事,怎么就不能活着出去了?”思月嘟哝。
青莲以手戳着思月的脑门,“瞅瞅你自个的脑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蠢货两字!这宫里人见着,不踩你才有鬼!”
“姑姑,奴才不是为她求情,奴才是为姑姑您着想!”杜青窈慢吞吞的开口,“姑姑难道忘了,孙敏之所以被绑在这儿,是因为什么?”
青莲先是一愣,转而面色稍紧。
杜青窈浅笑,“永和宫的差事出了岔子,是咱们和绣房一道瞒下来的。哪日永和宫
问起来,又或者哪个乱嚼舌根的奴才张扬出去,浣衣局第一个会被问罪!”
见青莲没吭声,仿佛陷入了沉思,杜青窈继续游说,“姑姑,这惹祸的羊羔子可不能随意宰了,总得过一阵,等此事彻底平息才能……”
青莲点头,如大梦方醒,“你说得不错,眼下得留着她。万一永和宫问起,还能有个背债的。”
“姑姑英明!”杜青窈俯首。
青莲甩了手中的鞭子,瞧着刑架上奄奄一息,被鞭笞得血淋淋的孙敏,“暂时饶了她这条贱命,自个去巷子里待着,静思己过吧!”
语罢,青莲头也不回的离开。
浣衣局后面有条巷子,所谓巷子其实是最肮脏的地方,宫里的污秽都往这儿送。浣衣局洗完衣服的水,会排送到巷子里,用来清洗恭桶之用,所以两个地方隔得并不远。
巷子里的奴才是宫里最卑贱的,凡是做错事的都有可能被罚入此处。有些人进来了,这辈子都别想出去。宫里的奴才实在是太多,多得主子们不屑记住一个人。
屋子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臭味,这
里的人一个个神情呆滞,像极了提线木偶。
杜青窈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孙敏,转头冲思月道,“这儿透风,被褥又太薄,无益于养伤。”
思月点点头,“我那里还有一床被子,顺道把上次你没用完的药也给拿来,这样好得快些。”语罢,思月快速离开。
房门被风吹得吱呀吱呀作响,冷宫是妃嫔的死地,巷子是奴才的绝境。
孙敏始终没有说话,就像是死了心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既然死不了,便好好活着!”杜青窈站在床边,“什么都可以重来,唯性命只有一次。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你懂什么?”孙敏背过身去。
杜青窈望着她脊背上斑驳的血痕,皮开肉绽的鞭痕是这样的清晰。从始至终孙敏都没喊过一句疼,那般的隐忍之态让杜青窈想起了自己。
曾经的她,不也是这样咬着牙活下来的吗?
“你跟那些杂演班子认识吧?”杜青窈音色沉沉,“我知道你会模仿别人的声音,比
如说,花小蝶!”
孙敏没有转身,但身子明显震了一下。
见她没有吭声,杜青窈继续道,“我无意间在后院听到两个人在说话,那声音俨然是花小蝶的声音。所以我留了个心眼,在地上撒了水。原本也是撞撞运气,谁知道你们又出现了。略显湿软的地面上留有你的脚印,我用手丈量过,与你鞋子的尺寸相符。”
孙敏徐徐坐起身,眸中寒意逼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记得当日莫公公来搜浣衣局吗?”杜青窈在一旁的桌案边坐下,“我说过我对气味格外的敏感,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气味。即便你模仿了花小蝶的声音,可你身上的味道却是骗不了我。”
“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或发油的味道,或脂膏的味道,又或者沐浴花香。每个人都是特殊的存在,你也不例外。”
“我身上,有什么气味?”孙敏直勾勾的盯着她。
杜青窈深吸一口气,幽幽道,“血腥味!”
眸骇然陡沉,孙敏猛地捏紧袖中双拳,瞬时杀气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