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思月所说,宫里已经开始忙碌。因为永和宫所需,大批的布料从织造房送到了浣衣局,浆洗过后充当宴会所需的桌布。
“这桌布的料子都比咱们身上的衣裳布料要精贵。”耿宝儿低低的说着,贪恋的抚着刚刚送来的桌布料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是自然!”花小蝶凉凉的瞥一眼布料,“姑姑说,这东西得送去绣房。昭仪娘娘素来爱梅,所有的桌布一角都必须绣上梅花以作印记!”
“送去绣房?”耿宝儿冲着花小蝶使了个眼色。
其实她们的对话,杜青窈都听到了。她当然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她并不在意。奴才有奴才的生存法则,懈怠惫懒只能待在浣衣局一辈子。
“李辛夜,你把布送去绣房,若是送晚了被姑姑问起,为你是问!”花小蝶冷哼两声。
“你们……”还不等思月开口,杜青窈摁住了她的手,当下起身。
“好!”杜青窈擦干手,走到桌案前端起托盘。
“辛夜,你手上有伤,我帮你一起!”思月放下卷起的袖子,走到杜青窈身边,
“走吧!”
身后,传来耿宝儿的嘲讽,“跟屁虫!”
杜青窈瞧了思月一眼,却见她半垂下眉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过了小南门,经过一湾荷塘,不远处就是绣房。绣房距离浣衣局不远,为的也是浆洗方便,不过地方有些偏僻,进出只有这条路。
“绣房里的掌事于姑姑人很好,我去过绣房几次,于姑姑认得我。”思月莞尔轻笑。
“你是怕绣房的人会为难我,所以特意陪着我来。”杜青窈不是傻子,东西不多路也不远,压根不需要思月陪她走一遭。
大概是被人看穿,思月面露羞赧,“永和宫的事儿是急事,大家都是浣衣局的,相互帮衬是理所应当。”
踏入绣房院门,思月走在前面,杜青窈跟在后面。
“于姑姑!”思月喊了一声,旋即没了声音。
原是这院中还有几名太监,为首的那人身着绛紫色的袍子,虽是个太监模样,却是这般的贵不可言。听得喊声,他也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半张脸,用眼角余光冷睨。
这一眼足以让杜青窈浑身发冷,果真是有眼
如刀!
杜青窈没敢抬头,跟着思月一道跪地行礼,低头便只能看到大太监脚上极为干净的千层黑靴,绣着精致的金丝银线祥云暗纹。如此,足以证明这大太监身份不一般!其两边的小太监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瞧着倒是寻常。
大太监没开腔,倒是身边的太监掐着嗓子开口,“于姑姑,永和宫的事儿若是有什么差池,绣房里这些娇滴滴的绣娘们便都可惜了!听明白了吗?”
“是是是!”姑姑于梅点头哈腰,“奴才明白,请万公公放心,永和宫的事儿奴才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劳烦万公公亲自来一趟,是奴才的不是!”
“永和宫的差事都在皇上的心里头惦着。”大太监终于开了口,“知道后果?”
“是是是!”于姑姑惊出一身冷汗。
大太监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排场不小,前呼后拥的。在杜青窈看来,与娘娘们出行几乎没什么差别。
听说这司礼监颇得皇上宠爱,这些年在皇上跟前办差,没少笼络朝臣。宦官们在宫里横行霸道,可没人敢在皇帝跟前嚼舌根,谁敢动心思,便
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人身上残缺,时日久了更是心里扭曲,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眼见着所有人都离开,院子里才安静下来,杜青窈和思月如释重负的站起身。
杜青窈抬头瞧着门外,走在队伍最后的小太监回了头。那小太监脚步滞了一下,旋即低着头疾步离开。
“认识?”思月低低的问。
“我哪认识大太监身边的人?”杜青窈摇头,转而望着手中的布料,“先办事吧!”
思月颔首,含笑将布料转交给接手的宫人,“于姑姑您清点一下,回去咱们也好交代!”
“好!”于梅点点头,趁着底下人清点之际,领着二人走到边上说话,“这些日子你们浣衣局也得警醒着点,司礼监的大公公亲自过来,事无巨细都是亲力亲为,可见皇上很重视十九皇子。”
“谢姑姑警醒,奴才们都记住了。”思月与杜青窈行礼。
回到浣衣局,杜青窈独自回房间换药。其实她的伤没那么严重,只要掐着下水时间,勤上药便没什么大碍。之前,她是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伤得重罢了!
屋子里的茶壶空了,杜青窈拎着空茶壶去后院打水。
然则刚走到后院,便看到院角站着两道黑影。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杜青窈闪身躲在廊柱后面,身子紧贴着廊柱不敢动弹。
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都准备好了,明日他一定会去永和宫,到时候咱们看准时机动手。”
“我知道了!”
杜青窈猛地绷直身子,这声音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待杜青窈重新走出来,院子里早就没了人。捏紧手中的空茶壶,杜青窈面色微沉的站在水井边,竟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有人要在永和宫动手,还说什么看准时机?
杜青窈定了定心神,莫非是趁着十九皇子生辰,要对十九皇子或者宋昭仪动手?
皇上如此看重十九皇子,若是在生辰之际惹出什么乱子,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一旦皇上动怒,肯定能查到浣衣局,到时候自己也会难逃一劫!
不,不可以!
她不能一入宫,就折在这里!
身后骤然响起冷戾之音,“李辛夜,你在这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