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龙所承袭的忻城伯爵位,其渊源可追溯至其七世祖赵彝。
赵彝乃凤阳府虹县人士,早年投身于朱元璋麾下,随其征战四方,出生入死,凭借赫赫战功升任永平卫指挥佥事。待靖难之役爆发,赵彝审时度势,率军毅然投降朱棣。此后,他在诸多战役中皆表现卓越,屡立战功,一路累迁至都指挥使。成祖朱棣登基之后,为褒奖靖难功臣,赵彝被授予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忻城伯等荣耀爵位。直至泰昌元年,赵之龙承袭此爵位,成为第十位忻城伯。
赵之龙前往南京任职提督南京军务勋臣,肩负管理南京守备以及掌管南京都督府事等重任,此任命乃是崇祯亲自下达。这一职位举足轻重,关乎南京的军事防御与政务管理,当初崇祯对他极为信任,才委以重任。
故而,赵之龙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崇祯入驻南京的。这段时日以来,他也是积极推动马士英与刘泽清的合兵事宜。
这日,赵之龙如往常一般,处理完诸多公事,拖着些许疲惫之态回到家中。管家赵喜匆匆前来禀报,称有故人来访,且携带着一封信件。赵之龙听闻,心中虽泛起一丝好奇,但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寻常友人的问候或事务往来。然而,当他拆开信件,仅仅浏览了数行文字,脸色瞬间骤变,神情变得极为紧张与凝重,急忙大声问道:“来人何在?”
赵喜赶忙应答:“对方一直不愿表明身份,我只能暂且安排他们在门房等候!”
“快快有请!”赵之龙心急如焚,猛地一拍大腿,急促地说道。
自跟随崇祯之后,朱戈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的朱戈早已经没了当初的稚嫩之气,这段时间他的身高又拔高了一截,身材修长,气质温润。这次到南京来做说客,他改了一身儒生的打扮。束发玉冠下,面庞白皙如玉,泛着柔和的光泽。浓密而微微上扬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当他凝视着你时,仿佛能看穿你的心思,却又带着温暖的笑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高挺的鼻梁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立体感和英气。微微上扬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真是一位翩翩的佳公子!
“这位公子是?”赵之龙已然知晓是崇祯皇帝派来之人,岂敢有丝毫怠慢,他亲自前往门口相迎。
“朱戈,奉旨前来问忻城伯一句话,”朱戈神色从容,微微示意赵之龙屏退左右,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还请天使示下。”赵之龙本就已决意投靠崇祯,此刻面对朱戈,自然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听闻是崇祯问话,他赶忙起身,施以庄重的礼节,说道。
“陛下让我问忻城伯,可还记得当日离京赴职之时跟你所说的话?”朱戈目光坚定而锐利,紧紧地盯着赵之龙,缓缓问道。
“臣不敢或忘,当日陛下所言,臣句句记在心中,”赵之龙闻言,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神色肃穆,高声说道:“当日陛下对臣言:‘今得卿而三,朕无忧矣。然赞周扫除长耳,可法起家孤寒。若卿与国休戚,较二臣更异,知必尽心,副朕委任也。’臣自到任以来,每每思及陛下之言,皆心怀感恩之心,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朱戈听闻,不禁由衷赞叹一声,说道,“忻城伯忠诚事国,牢记陛下嘱托,看来陛下没选错人啊!”
“臣当年得陛下的简拔,自当为陛下效死!”赵之龙慷慨激昂的说道。
若仅从赵之龙此刻慷慨激昂的模样判断,定会认为他是一位忠心耿耿的臣子。然而,崇祯此前对赵之龙的评价却并非如此,其中似乎颇有微词。不过,当下并非考证他为人品性之时,下一步计划的关键在于他能否全力配合。
“既然忻城伯如此忠诚,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朱戈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道。
“朱大人尽管吩咐!”赵之龙赶忙回应道,态度极为恭敬。
“马士英与刘泽清要联手之事,你可知晓?”朱戈目光直视赵之龙,开门见山地问道。
“因我负责城防事宜,此事我亦有所参与。”赵之龙不敢隐瞒,赶忙如实说道。
“那好。”朱戈微微点头,伸出手来招呼赵之龙,说道,“忻城伯且附耳过来!”
见朱戈神神秘秘的向自己招手,陈之龙心中虽然有些打鼓,可还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朱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足足说了半晌。末了,朱戈轻轻一拍赵之龙的肩膀,目光中带着询问之意,说道:“此事可行?”
“陛下这是……”赵之龙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但瞬间便恢复镇定,微微点头说道,“此事可行!”
“忻城伯莫要有其他的想法。”朱戈面带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警告之意,说道,“陛下信任的唯忻城伯一人,在下给大人道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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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忻城伯那高大宏伟、气势不凡的府邸截然不同,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所居住之处不过是一个普通寻常的小院。
弘光帝得以登上皇位,韩赞周作为南京守备太监,在其中有着定策之功。然而,弘光帝即位之后,却全然不顾朝政,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尽情享乐。韩赞周秉持忠诚勤慎的品德,自然无法容忍弘光帝的这般行径,多次对其进行直言劝谏。可弘光帝哪里肯听从他的忠言,反而借故寻了个由头,将韩赞周打发出去,并用卢九德取而代之。
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庇护,韩赞周的境遇一落千丈。他不仅只能屈居于这狭小普通的小院之中,而且在官场之上,昔日的门庭若市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竟是无人与他往来,可谓是受尽了冷落与孤寂。
崇祯的亲笔书信送至韩赞周手中时,他不禁感动得老泪纵横,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哽咽着说道:“皇爷竟然还记得老奴,老奴愧对皇爷啊!”
“大伴,此非你之过。”朱戈见状,赶忙笑着上前安慰他道,“陛下对我说,韩大伴忠诚勤慎,当为群臣之楷模!”
“老奴愧不敢当!”韩赞周连忙谦逊地说道,心中却因崇祯的赞誉而倍感温暖与欣慰。
“此次皇位之争,不知大伴意下如何?”说了几句寒暄宽慰的闲话之后,朱戈神色一正,严肃地问道。
“老奴本就是皇爷简拔之人,自然是心向皇爷。”韩赞周毫不犹豫,神色庄重地说道,“更何况那弘光整日里纵情酒色,根本不理朝政,这大明朝若是交给他,迟早要亡国!只是……”
“只是什么?”朱戈追问道,目光中透着关切与疑惑。
“只是老奴希望皇爷能少做杀戮之事。”韩赞周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大明如今只剩半壁江山,实在禁不起折腾啦……”
“大伴,此时陛下早已经考虑到了,否则也不会派我来此。”朱戈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抚之意。
“皇爷已经想到啦?”韩赞周惊喜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那朱大人这次来可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正是!”朱戈说道。
“快快讲来!”韩赞周急切而兴奋地说道。
“韩大伴,你只需如此如此……”
——
此时的南京城内,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实则暗流涌动。钱谦益手持书信,眉头紧皱,看着面前的学生,心中满是纠结与忧愁。
来人自然是侯方域,而这封信乃是史可法的亲笔信。信中的内容清晰明了,乃是让他速速反正,积极联络城中文武大臣,迎接崇祯帝归位。
听侯方域之言,这可是崇祯为他特意争取来的难得机会。倘若他能成功联络百官,营造出浩大的声势,即便不能亲手打开城门迎接崇祯进城,但只要能在崇祯入城之时造出声势,亦可算是立下一功。如此一来,便为下一步东林党东山再起创造了有利契机。
可钱谦益此刻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内心充满了恐惧与担忧,不敢轻易出手。一来,他这个礼部尚书之位乃是通过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而获得的,此等行为实乃气节有亏,也正因如此,他在东林党中已然失去了众多支持与拥护;二来,他深知暗中联络百官乃是极为危险之举,一旦被弘光帝察觉,必定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便是钱谦益的本性,此人虽在文学领域地位崇高,否则也难以成为东林党党魁。然而,在私德方面,他却人品低下,毫无原则立场。此前毫无底线地歌颂马士英已然是失了节气,而在历史的长河中,他后来降清之举更是成为其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老师,督师之言,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侯方域见钱谦益看完书信后,久久陷入沉思,神情有些发愣,忍不住开口问道。
“容我再考虑考虑,如何?”钱谦益眉头皱得更紧,面露难色,说道,“朝宗,你一路奔波,必然也十分疲倦了,且先去休息休息吧……”
钱谦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做个缩头乌龟,暂且按兵不动,只等着事情有个明确的结果之后再做打算。毕竟如今东林党人,如姜曰广、高宏图、刘宗周、张慎言等人,或被闲置,或遭贬官流放,或已致仕归乡,而且这些人对自己亦颇有微词,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师,学生这次回来本想与好友相聚一番,今日就不打扰您了。”见钱谦益如此,侯方域心中失望至极,只能暗自叹息,无奈说道。
“那阮大铖对你怀恨在心,在这里你还是小心为好……”钱谦益不忘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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