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混蛋！”鬼冢平八趁朝云昔没注意，一把夺过朝云昔手中的刀，直奔白羽大吾而去。

    但仅仅是勉勉强强走到白羽大吾身边，鬼冢便自己倒在了地上，他手中的刀也随之落到了一边，白羽大吾见状，一脚将刀踢到了没人拿得到的地方。

    “冷静，鬼冢，你还是一如既往，你现在很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白羽大吾俯身到倒在地上的鬼冢平八耳旁，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药包之类的东西，撕开后，飘洒到空气中一阵粉末。

    而身处粉末当中的鬼冢平八，则看上去极其安详地，沉沉睡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朝云昔怒目而视，此时的白羽大吾，在他看来，是个毫无疑问的重大威胁。

    “喂喂，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恶意的，而且就算我有，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也只有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很简单啊，因为政府已经在上龙组的门口安装了24小时全天候的监视摄像头，刚好今天是我当班，我碰巧注意到了你来到这儿，并且很长时间，你都没有出来，我这不是担心你，特地前来看看。”

    白羽大吾将倒在地上，被他迷晕的鬼冢平八拖拽到一边，自己坐在了原本鬼冢坐过的椅子上。

    “能不能和我说实话，前面的部分，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我姑且相信你了，但是别说什么，你来这儿的目的是担心我，这种屁话，现在鬼冢已经睡着了，就我们两个，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嗯，不愧是朝云，果然心思缜密呢。”

    “少说废话。”

    “你这个人，我们难道就不能像个老朋友一样寒暄一番吗？”

    “刚才那些，难道还不算寒暄吗，难不成你和老朋友见面都只有寒暄，一点正题都不聊？”

    “哈哈，讲道理，我蛮喜欢和你说话的，怎么说呢，总是会说出一些让我意料之外的台词，好吧，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也就不多卖关子了，今天正巧，借着你来找鬼冢这家伙了解信息，也一定会对于‘青木俱乐部’的了解，差不多完全补完了，那么今天我就来向你通告一个对你来说的好消息。”

    “好消息，你吗？”

    “没错，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我觉得你好像还对我的战斗能力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快别这样，我姑且也年纪不小了，可经不起这种折腾。”

    白羽大吾站起身，正视着朝云昔，嘴巴，缓缓地开口：

    “朝云先生，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青木俱乐部，被取消了。”

    “哈？”

    “嗯，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肯定会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觉得我在骗你，但是这是事实，我们在衡量了从2010年到现在几年间，日本的自杀率有明显的下降，这是一种很明显的，良好的趋势，当然这只是俱乐部取消的一方面，还有着更为关键的一点。”

    “我想你应该已经从刚刚鬼冢的话里得知了，没错，‘青木俱乐部’的得名，就是来自于这里上龙组的青木家的姓氏，当然，这也绝非完全如同鬼冢刚刚和你说的，纯粹是因为政府的人为了那个自杀的官员和他的女儿，报复开风俗店的上一代青木家家主，也就是鬼冢的姐夫，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不会把鬼冢的姐姐，和这次的青木家的兄弟二人卷进来。”

    “那是因为什么？”朝云昔逐渐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很简单的道理啊，你忘了我上次，在同样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就当我脑子笨，想不出来吧，我拜托你别绕弯子。”

    “当年，上一任的青木家家主和其妻子，死去的那个时代，就是我上次和你提到的，日本自杀率剧增的那个，被人称之为泡沫经济的时代。你觉得，在这种时代背景之下，难道说作为黑道老大，就绝对会过得舒坦得多吗？”

    “你该不会是想说，现在的三兄妹的父母，在即使自己有家有室，还有个黑道的名号的情况下，也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吧。”

    “如果说，他们夫妻二人只有这三个年幼的孩子，再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那么我想，他们倒是还有可能咬着牙，把那段对他们来说最艰难的时期挺过去，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他们身边就有一个，无论是从领袖气质，到个人战斗力，再到商业眼光，都远远好过他们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甚至是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的存在。”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

    “他现在就在我们面前睡得正香呢……”

    “可是，就算是像你说的这样，他们真的遭遇了什么天大的压力，夫妻两个人相互分担都缓解不了其中的痛苦，那他们最后的结果为什么不是像那些普通的成员一样，成为那些自甘堕落的人群当中的一员，刚刚鬼冢说的，他们二人可是变成了，就像我这次见到的青木两兄弟那样的肉泥……难不成你说这个是鬼冢的妄想吗？”

    “不，这倒是事实，但这，是有着他的缘由的，我们政府的人，在青木夫妇彻底决定让我们把他们‘自杀’的合作达成之前，就和他们提出了，建立一个，像现在的‘青木俱乐部’这样的场所，给那些身处绝望之中的人一个归宿，而青木夫妇当即对我们的提案表示了赞同。”

    “但现实是，为了我们预期的那种效果，就需要强力的，能够影响人的心神的，或者是催情，或者是麻痹神经的药物，而这些药物的获取，如果用一般的市面上的药物，那绝对是个极其庞大的开销，并且效果也未必会达到我们现在达到的这个效果，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而就在这时，我们接触到了一个巫师，这个人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方案是，利用人骨为材料，化肉为泥，做新世界地基，构建一个至关境界。”

    “怎么样，这样的说法听上去，是不是就和你见到的东西一模一样了呢？”

    “我们也不是上来就信任这个巫师的，而是让他先用些其他的动物做了实验，结果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最后，我们把这个提案告知给青木夫妇，他们则是欣然接受了。”

    “这时候，鬼冢的姐夫，青木家的上一任家主说了一番话，被我们的录像记录下来，这可能就成为了日后鬼冢做他的春秋大梦的来源。”

    “青木家主说，‘曾经因为经济崩溃，我也开起了原来自己看不上的风俗店，有一个女孩在我的店里工作过，我没有给到她足够的关注，没想到她最后走向了那种极端的自暴自弃的道路，今天的死亡虽然是我希冀的，但我衷心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死，告慰那个女孩和因她而自杀的父亲。’，这样的话，结果即便我们把一切都告诉给了鬼冢，可他不相信，或者应该说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给自己编排出了一套别的故事。”

    “那这次，你们抓走青木三兄妹，甚至还给其中的兄弟二人做成了……别告诉我是他们两个也有自杀的倾向。”

    “虽然我觉得这样说起来也有点……像糊弄人一样，但……是的，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他们兄弟两个，从小，毕竟就没有父母，只有一个舅舅，还是鬼冢那样的舅舅。”

    “要说青木夫妇唯一算错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们高估了自己的这个弟弟的能力，他表现出来的能力，都是在他们两个还活着，他在自己姐姐和姐夫的手下的时候，才能彰显出来的，在他们两个死了之后，刚刚你也可能听鬼冢说了，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上龙组组内的事，全权撒手给组织的其他元老干部，自己一门心思，只在调查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真相。”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两兄弟，像个父亲一样，顶替了鬼冢忽视他们的十年，在青木静流的成长道路上留下了深刻的影响，但与此同时，他们自己也何尝不是个孩子。”

    “元老们干部们很多事情要交由这兄弟二人，或者是鬼冢处理，但鬼冢根本在那十年里，就是个完全的甩手掌柜，试问，两个小孩子能处理得了，这种一般的大人都处理不了的工作吗？”

    “而二十多年前，他们父母留下的尸体，那产生的能量早就不足了。”

    “也是在他们之中的大哥，玉之助，主动找上我们的一次，我们才有了用他们两个继续作为这个俱乐部存在的延续动力的念头。”

    “但他们两个想那样做，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的妹妹涉身其中。”

    “不同于两个哥哥，比他们两个年纪要小上不少的妹妹，从小就从未遭受过这方面的摧残，姑且，还算得上是健康成长了。”

    “那青木静流，她现在……”朝云昔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

    “放心，她出去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鬼冢身边，人是绝对安全的，但在哪嘛，请原谅，这不归我管辖，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当然了，现在上龙组变成这副模样，很大程度上都是鬼冢一手造成的，如果他能像个男人一样坚强起来，或者利索一点，实在觉得无法接受，就直接年轻的时候自尽，把大权移交给其他的长老，那事情都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局面。”

    “对了，说回你最关心的，有关于我们取消青木俱乐部的这件事，还是，一方面是日本的自杀率正连年减少，虽然不是完全没有，但衡量这带来的弊端，也成了一个需要重点考虑的话题。”

    “我们内部也开了很多次会，毕竟，你和你的朋友在这之中也起到了很大的影响，实际上确实是会出现这种，明明不是目标用户，却误入其中，为了保持俱乐部的绝对隐蔽，只能让正常的公民人间蒸发。”

    “再有，就是你们当中那位八尾薰，真是想不到，她居然可以凭一己之力，干掉那个我们的‘烧烤师’，这着实是不能忽视的一个问题。”

    “然后，就是影响这一切的，一个最为关键的决定性因素，那就是被我们做成那副样子的青木兄弟，在几天之前，被按照他们父母的方式一并处理之后，并没有能够给各个俱乐部场所提供动力，最近开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进行‘组织活动’了，运营已经变得有些岌岌可危。”

    “终于，在我们经过了三番五次的开会讨论之后，决定，从前天开始，青木俱乐部正式取消了。”

    “而我，白羽大吾，在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深感自己的年纪，实在是没办法支撑起自己做再多的类似于这一类的事务，所以昨天，我正式辞去了自己在政府的一切职务，所以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早就已经不是政府官员白羽大吾，也不是罪犯白羽大吾，而是一个多金大叔，白羽大吾了。”

    “我只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朝云昔现在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缓和了。

    “好吧，我知道，毕竟我和你产生联系，发生在你身上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你对我心存芥蒂，我也是理解的。”

    没有管白羽大吾这番抒情，朝云昔直接开口问道：

    “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这些事吧。”

    “如假包换，全是真话实话，否则的话我活不过明天。”

    “青木俱乐部，真的不存在了，对吧？”

    “从政府层面上，是这样没错。”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政府宣布了这个组织彻底宣布取消，但我们又不可能把现在的组织成员全部处决掉，也就是说，组织的前成员，有一种可能，会重新组织起，属于他们的俱乐部，到时候，可能仅仅是不叫这个名字罢了。”

    “当然了，少了那个巫师所做的，利用人的尸体做的动力系统，这些人就需要纯粹依靠着自己的本领，才能达到原本的组织当中不足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功效，很有可能，这些组织根本没办法长久地组织起来。”

    “但相对的，这种组织的零散性和扩张性，也就更加没有门槛，更为无孔不入。”

    “这样的组织，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没办法，现在的局势已经是这样，已经形成了，就不可能轻易地被像说话那么干脆地切得一干二净，一些东西，只要有着需要他的人群，那么就一定会有他存在的空间，这种东西，无论好坏。”

    朝云昔，最终没有和白羽大吾做任何道别，直接离开了那已经失去了名字的上龙组。

    他回去之后，把同盟的众人聚集到一起，把自己听到的见到的一切，全部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众人在得知这件事的真相后，无不露出了极其复杂，难以揣测的表情。

    几天之后，朝云昔在报纸上，看到了所谓，“上龙组最后一人，鬼冢平八在组织大堂内，切腹自尽”，这样的新闻。

    春天，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