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场费，五十。”

    “怎么还要入场费的？”朝云昔脸上露出了相当懊悔的神色。

    “啊，那个，我出，我出，这是我俩的。”陈霖陪着笑，并随之拿出一张百元钞票。

    “欢迎，请进。”一身黑的保安，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而朝云昔此时已经开始产生厌倦了。

    果然，一走进这样的地方，吵闹的音乐，震得人脑壳痛，而在他们两个一起走进了这个地方没多久之后，朝云昔逐渐就找不到自己的同伴在哪了，但想也知道，那家伙和自己不同，应该是相当享受这种氛围吧。

    这个灯光时明时暗的鬼地方，到处都张贴着和那张传单内容差不多的海报，海报上除了不同的作为模特的性感女郎之外，就是随处可见的醒目大字——全场酒水免费。

    虽然不是自己掏的钱，但是还是觉得这50块钱花的真是亏，有这个钱自己都可以去吃一顿撑死人的自助餐了，干嘛要上这种，自己完全感受不到乐趣的地方来遭罪，说到底，自己本身就不是那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下消遣的人，这一点自己最清楚自己。

    这时，朝云昔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本来不就是想让自己来陪他，理由就是，他们才刚刚进到这个地方没多久，陈霖那家伙自己人就不见了，看起来这家伙相当玩的开，搞不好什么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的话也根本就是假的，自己也就没什么和他来这儿的必要了嘛。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直接离开就行了？就这样走，回家，就算是这里离家挺远，打个车回家也还能净赚一百多块，况且也不是非要打车才行。

    虽然说起来，酒水免费的这项优惠自己是没有“福气”去享受了，但能从这里离开还赚到钱，这未尝不是另一种“福气”的体现。

    但自己，却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个没什么力的，软绵绵的手抓住了。

    那只手的来源，是一个长相和这个环境相当不符的，像是学生模样的女生。

    “你……是？”

    “大哥，求求你，我，我被人逼着来这里的，我现在想离开，就是，能不能，你能不能假扮一下我的男伴，然后把那些纠缠着我的人糊弄过去，带我离开这儿，事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女生看上去穿着和她散发出来的气质十分不相符的，略带暴露的服装，头上梳着依旧是不符合她个人形象的那种，在夜店当中很常见的发型，可她整个人所给予他人的感觉就是，她的话是真的，她可能真的是出于什么原因，被人强迫着来到这个喧嚣的，令人烦躁的地方，就像是朝云昔本人一样，于是，很自然而然地，朝云昔就出现了一种水到渠成一样的，同情心和同理心。

    “正好，我也是被人强拉过来的，也正愁着找个借口离开这个鬼地方呢。”朝云昔努力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多一点和善，好不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太多戒心。

    “真的吗？那，您是能帮我了吗？”女子突然转变的“您”的称呼，虽然显得有些突兀，但却没有阻止对话的进一步进行。

    “走吧。”

    朝云昔想着，就算是自己还要好人做到底，帮这素不相识的女子打个车回家什么的，多花点小钱，就算一会儿陈霖找不到自己，至少可以在陈霖那儿，有一个可以被对方接受的说法，不论怎么样，也比继续呆在这个令人不快的，乌烟瘴气的地方要好得多，毕竟就算是这样自己今天下班前的一遭还是赚的，这么一想也就没了什么不快。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被朝云昔牵着手的女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与之一同穿梭，即便是灯光闪烁，噪音震得人心脏病都快犯了，但却还是从她口中听来了这样一句，令人稍稍感到有些愉快的话。

    两个人很快就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片灯红酒绿……

    在朝云昔刚刚来到这里时，他从没有注意到这附近有这么多所谓的旅店宾馆，但此时这些场所由于夜色的渐浓，纷纷不约而同亮起了招牌，简直就像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暗示着什么。

    “那个……”见朝云昔不说话，身边的女子率先开了口，“您，不会是想要用这种……让我来报答您吧……”

    “啊，不不，怎么可能，你住哪，我要不要帮你打个车？”

    “不用了不用了！说好是我来报答你的，怎么还要让您帮我打车呢……我帮您打吧！”

    “啊，别，没必要，我坐地铁公交什么的就直接回去了。”

    “啊，我也是，我本来也打算坐公交的……”

    “这样啊……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就在这边分开吧，你也不用纠结什么报不报答了，你也算是帮了我大忙，我们两清了。”

    “啊，可是……”

    “那我先走了……”

    比起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过多地献殷勤，弄的自己搞不好还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对他来说，至少是现在的他来说，最为合理的一种手段，即便对方看上去，似乎真的就是个很未经世面，不谙世事的，单纯的小女孩，长相也很清纯和可爱……

    朝云昔马上理清自己的思绪，告诉自己这都不是自己现在要考虑的，并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直到，这一声，像是注定会出现的叫喊声，将他叫停住。

    从他身后，跑来了刚刚那个女生，看上去像是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明自己没走出几步。

    “那个，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请等我一下好吗，天气这么热，您应该很渴了吧，我去给您买个清凉的饮料什么的解解暑。”

    “啊，不用了吧……”

    “您站在这儿等我一下，千万不要走了，就等一下！”

    她小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走进了一家看上去很普通的食杂店。

    自然，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选择一声不吭地离开的，即便是朝云昔也一样，如果这样接受她的好意，能让这个单纯的女孩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一下自己这种想要报答的欲望，那自己还是愿意等等的。

    但对于买个水来说，朝云昔似乎等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但终归，女孩从那家食杂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瓶很常见的柠檬水。

    “我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喝这种……就擅自买了。”女孩似乎还带着一种怯生生地语气，让人没办法对她产生拒绝，拒绝那只伸向自己的拿着饮料的手。

    “我还是挺喜欢的。”朝云昔不知道自己努力憋出来的这个笑容看上去是不是太过生硬，但还是接过了饮料。

    “现在就喝吧！天气这么热，您一定口渴了对吧！”

    “啊，不用，我留着一会儿再喝……”

    女孩擅自打开了递到朝云昔手中的饮料瓶盖，并把瓶盖攥到自己手里。

    “喝吧……”

    此时在朝云昔手中的，是一个失去了瓶盖的，满瓶的饮料，几乎满的就要洒出来。

    “喝吧……嗯！”

    像是在劝着幼儿园的小朋友吃饭的阿姨一样，这样的神态似乎显得比起刚刚那种青涩感，更加地熟练而自然。

    朝云昔感受到了一种，没有任何异常的，冰镇柠檬水饮料的清爽感……

    伴随着，几乎是马上就出现的强烈的，无法抑制的眩晕感，和几声听上去非常假惺假意的叫喊声。

    再次醒来的朝云昔，出现在的地方，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因为这里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自己只有幸在电视中见到的，看守所的审讯室……

    几乎像是踩准了什么时候朝云昔会醒过来一样，从这令人压抑的房间门口，走进来了一个，果不其然身着警察制服的男子。

    没有等到朝云昔开口说些什么，男子就率先展开了话语：

    “强奸，未遂，是吧，你可真行啊，不过也没什么，我看过不少，全是你这个德行的，长着一副老实人的脸，干的全是这种龌龊事。”

    “等一下，警官，对吗？不好意思你是在说我吗？”

    “难道我在说我自己？你看看这屋子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朝云昔完全被现在的情况弄糊涂了，上一秒他还只是记得自己只是喝了一口那个，或许就是罪魁祸首的女子递过来的饮料，下一秒居然就成了所谓的强奸犯？哦，还有个未遂。

    “不是，为什么呀！”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我说，看到喜欢的小妞了想和人家发生点什么，是男的谁都可以理解，可你也不看看你相中的是什么人，那酒吧里面正搞着狂欢呢，你随便上里面去软磨硬泡一个，谁也不能把你弄到这块来，你可倒好，不进酒吧，专门在门口骚扰路过的小女孩是吧，你真是这个。”那装模作样的警察，竖起了一个嘲讽的大拇指。

    还没有等到朝云昔再说出什么，应该大概率也是毫无意义的辩驳，这小房间的门又一次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比里面这位稍年轻些的男警察，在和里面这位拿着他带来的几张材料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便把自己手上的材料递交给了里面这位，就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而里面这位警官，拿着这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材料翻看了两页，嘴角不自觉撇出一抹轻蔑的笑，随后便将这材料重重地拍在朝云昔面前。

    “你叫朝云昔，是吧。”

    “是的。”

    “黑户？”

    “……，是。”

    “那就没错了，盗窃，加强奸未遂，我想想，这加起来得判多少年……”

    “什么盗窃，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见太多了。”

    “不是，你总得说清楚啊，什么就强奸未遂，什么盗窃，我只是今天下班被同事带去那家酒吧，中途受不了里面太吵就出来了，我怎么又是强奸又是盗窃了，我强奸谁了，盗窃什么了？”

    “行了，消停点吧你，你在这儿跟我装傻有什么意义吗？还是你有什么心理变态，就喜欢让人把你的犯罪过程给转述一遍，才会让你产生什么变态的快感，行，我向来就以喜欢满足别人出名，犯人的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愿，我还是能给你满足的。”

    朝云昔看着眼前这个满口净是些屁话的家伙，甚至已经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表情了。

    “首先，2013年9月26日，也就是三天前，你在下班之后，偷走了你所工作的餐馆的老板的银行卡，并且当天就从银行当中提取了银行卡中所有余额，共12万5000元，事后我们在你在餐馆中的柜子里发现了这张已经空了的银行卡，这是你的盗窃。”

    警察看了看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朝云昔，随后继续开口说道：

    “2013年9月29日，也就是今天，19点29分，你在某酒吧门口搭讪一年轻女子，对方不从，遂强行拖拽女子进入一家路边的旅馆，欲施歹事，并塞给旅馆老板贰佰元整作为封口费，叫老板不要声张，但在房间开好之后老板觉得不妥，遂报警，幸好，老板报警及时，我们的人在你没有得逞之前就将你抓获。”

    听着这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的说辞，朝云昔几乎都快苦笑出来了，这都是一些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谎言。

    “在你对以上的，现实发生的行为做狡辩之前，我想先请你观看两段，在任何情况之下都可以作为能把你定罪的呈堂证供。”

    警察拿出一个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的遥控器，按下了按钮，随后出现在他们二人眼前的，是这个狭小房间的投影仪投放在墙壁上的影像——

    那上面，是一个长得极度相似于朝云昔的身影，在银行当中取出了一沓沓钞票的影像，而在这个身影将所有的钞票全部装进一个手提包之后，他朝着录下这段影像的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望了一眼，正是这一望，清楚地拍下了他的正脸。

    那分明，就是此时此刻正坐在审讯室当中的朝云昔……

    “好的，这就是你盗窃的证据影像，接下来的是你强奸未遂的影像——”

    警察又按了一下遥控器，随后投放在墙壁上的，是另一段监控录像。

    这个影像拍摄的设备，很明显，就是酒吧所在的那条街上的摄像头，但这影像所起始的地方，却不是朝云昔印象中的，自己和那个女子走出酒吧的片段，而是一段完全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自己一上来，就拽着那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女子，拼命地把对方拽到了一个看上去就相当简陋和廉价的旅馆当中。

    紧接着，是旅馆前台的摄像头所拍摄的影像——

    影像当中的朝云昔，还是像刚刚在街道上一样，死拽着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子不放，丢给了老板两张百元钞票之后，和老板说了什么，从老板那里接过了房间钥匙，朝着旅馆里面走去。

    随后就是，大概只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老板反复朝着旅馆里面望了又望，最后选择拨通电话的影像……

    “好了，这就是你的犯案全过程，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我说你啊，你这个人虽然说是个黑户，但你以为现在的社会还是二三十年以前吗？到处都有摄像头的！你还真是又坏又蠢，哦对，还抠门，三天前刚取了十几万，结果还要在这么寒酸的小旅馆里犯案，还就给了老板二百块，你当打发要饭的呢？你去找个小姐看看二百块能不能打发的了？”

    朝云昔像是有点情绪崩溃一样的表情，嘴上轻轻闭合，又张开了几下。

    “你想说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毕竟你这种德行的，没本事，还想着危害社会的家伙，应该马上就有个稳定住所给你住了，就是居住环境可能不太好，不过总归是死不了。而且，好在你没本事，没酿成大错，应该不能给你判太久，撑死十年八年就出来了。”

    “这……”

    “你说什么？”

    “这些都是假的！”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力，朝云昔非常勉强地，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行了吧，看到视频了还在这儿狗叫的，就是我也没见过几个，差不多得了，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