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踏入天涡，悠悠十五载已然流逝，纪文珏凝视着手中的碎片，满心念着的却是纪轩何时方能出关。

    那十座试炼塔，已有八座完成了九十九层试炼，现今仅剩下虚无和吞噬两座尚未达成。

    虚无大道乃是银凤所修之大道，与破虚同属虚之大道，然而虚无更为艰难，领悟者寥寥无几，如今在试炼塔中仍停滞于五十层，纹丝未动。

    虚神殿的那群人，也只是勉强凭借着与虚无大道有几分沾边的法门，强闯至五十层，再想更进一步，却是绝无可能。

    此刻，他手中已有三块传承碎片，分别是轮回、生机、枪道。

    在进入天涡的第三年，他成功通过了轮回试炼，虽说没有了九十八层的奖励，但这一层的奖励，却实在丰厚，让纪文珏收获良多。

    完成试炼的那一刻，大道灌顶径直冲入神魂，在承受了这一次大道灌顶之后，纪文珏的虚无大道，瞬间从无提升至化龙境界，也就是五层的领悟程度。

    正因如此，他对虚无有了些许认知，可依旧懵懵懂懂，不懂的却是更多。

    银凤对于虚无的领悟侧重于“无”，而虚神殿的那群人苦思冥想的却是“虚”，这重点截然不同，最终所领悟出的虚之道自然也是大相径庭。

    所谓“无”，便是将一切视作空无，如同世界初始，万物回归混沌，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空寂，双手所触之物，皆化为虚无。或许虚无正是最接近混沌的大道。

    如今纪文珏知晓了何为“无”，却始终无法领悟“无”的真谛，因而止步于化龙境界，虚无大道的进展也停滞不前。

    “无”或许能够涵盖一切，就如银凤为何拥有源源不断的宝材一般，虚空能够幻化万物，可究竟如何做到，纪文珏尚无丝毫头绪，但他隐约明白，这银凤的传承，应该就在虚无试炼塔中。

    谁又能想到，几十万神修全力搜寻，那天涡都快被人翻遍了，而真正的传承，竟近在眼前。

    纪文珏接受完大道灌顶后，已然过去五年，也就是说，距离进入天涡已然过去八年。

    从试炼塔中走出之后，轮回试炼已被人完成的消息早已传遍四方，众多人等在外面，谁能料到真正完成试炼之人，五年之后方才现身？

    故而，纪文珏出来之后，也无人怀疑他便是完成轮回试炼之人，他得以顺利地离开了天涡。

    与郁然几人的五年之约早已过去三年，不知他们状况如何？

    待纪文珏从天涡出来之后，便收到了堆积如山的传音，基本上都是在求解离神丹。

    而郁然的传音也是三年前发来的。

    ‘柳丹师，五年不见可还安好？我三人等待数日，耗尽神丹，不得不离开天涡。柳丹师仗义相助，我等铭记在心，他日再见，定会重谢。’

    纪文珏看完之后，失笑一声，这个郁然着实有趣，口口声声说着感谢，实际上却是不想再与他继续接触，这传音分明是他们约好的第二天就发出的，而且他所给予的解离神丹，每瓶都会多出几粒，怎会耗尽。

    莫非是因为他白送的丹药，遭人起疑了？

    暂且不管这些，离开之前他还耗费了大量神矿，让人每半年将天涡城的消息传递给他，如今过去八年，这些消息积攒了不少。

    纪文珏逐一查看，随后又转身进入了天涡。

    这些消息称，如今天涡内的试炼塔仅剩下死亡、虚无、吞噬、生机四座。

    死亡大道已然达到了九十九层，估计很快就能完成，吞噬试炼也进展到了八十层。

    虚无仍在五十层毫无进展，这一点纪文珏倒也能料到，只是没想到生机试炼，才仅仅六十六层，而且已经三年毫无寸进。

    纪文珏自然要去尝试一番，相较轮回，生机他更为熟悉，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这人还提及，如今这个天涡城最令人震惊的当属轮回试炼之事，此人行事神秘，至今无人知晓其身份。

    许多人猜测，会不会是至尊神殿派来之人，毕竟八大神殿，都曾尝试闯过轮回试炼，如今被人抢先一步，极有可能是不亚于银凤的巅峰神王，能超越八大神殿的，恐怕也唯有至尊神殿之人了吧。

    纪文珏心中暗自发笑道：拐弯抹角的说，他也能算是半个至尊神殿之人了吧。

    纪文珏对御天神殿并非十分了解，他们怕言多必失，平日也不敢说太多关于御天神殿的事情，万一被那人察觉了，后果纪文珏还真不敢想。

    但是，纪轩曾言，他父亲不收徒也不见客，在这神宫中，见过他面容的人屈指可数，也就几位神帝有幸得见，何况御天神殿里，其实就住着他们三人。

    伺候他们的皆是些神帝级的傀儡，乃是他父亲炼制而成，外表看起来与神修无异，那些神帝也都以为那些傀儡，都是御天的手下。

    而且纪轩的身份也未曾公开，知晓的，也就寥寥数人，所以这群人臆想出来的，自然是子虚乌有之人。

    不过，传得越离谱对他越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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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道的试炼，是那郁然完成的，至于死亡试炼，纪文珏猜测，多半会是那个身负冥阴死气的粉衣女修。

    这么一想，郁然四人，还真有些本事。

    另外，时间大道的试炼，是被生死神殿的大殿神王完成的；而空间大道则是被兽神殿的神王通过的。

    这兽神殿，擅长的正是空间大道，大部分的兽神殿神修，主修也以空间为主。

    至于为何称之为兽神殿，这件事还是冥龙告知于他的。

    混沌钟内的神藏中，对八大神殿的由来也有所记载，此事要追溯到数万混沌纪年之前了。

    当时神宫之上，尚无所谓的八大神殿，唯有御天神殿，是这神宫中毋庸置疑的强大存在。

    云卷云舒，星起星落，界子遭逢劫难，天才层出不穷，能人比比皆是。

    由于御天从不现身，界子劫难过后，知晓御天厉害之辈，也都归隐山林，不再露面。也正因如此，诞生出了一批为非作歹、肆意妄为的邪修。

    他们修习禁忌之道，夺取神胎光华，稳固自身修为，甚至吞噬他人神魂。

    如此作为万余年，行径愈发猖獗，竟妄图攻破御天神殿，将其从天地至尊之位拉下，当真是狂妄自大，不自量力。

    那时集结的邪修多达十万人，各个都拥有神王修为。

    甚至不是邪修的普通神修，也掺和进来看热闹，围在神殿之下的人也有数十万之多。

    却不知，这般行为，不过是自寻死路。

    御天连神殿都未曾踏出，仅仅传出一个字，那接近百万神修，修为尽皆消散，神体化为凡躯，被打入凡尘之中，只能做一世凡人。

    一个“散”字，就让百万神修，顷刻之间化为凡人，这到底是何其恐怖的实力，当初听到这里，纪文珏内心颇有些无力之感。

    甚至无人敢去抱怨，那里面其实只有十万邪修。

    这件事也让整个神宫，再次见识了至尊神的强大，至此，御天神殿的地位无人可动摇。

    而在这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天，神宫八个方位，出现了八座巍峨宫殿，谁也不能入内。

    御天神殿也传出了第二句话。

    百万年之内，先入殿者，则为殿主，八位神殿之主，共同掌管神宫。

    与此同时，那座贯穿三界的登天塔，亦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连接凡、仙、神三界，拥有无数宝物，帮助领悟大道的登天塔，就这样横空出世。

    因为这两件事，那些不愿露面的老怪物，也纷纷出世，来一试究竟。

    可惜，不论是神殿还是登天塔，其中的厉害，早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十万年过去了，没有一人能走进神殿，没一人能走出登天塔。

    第二个十万年过去了，登天塔走出来一人，神殿也终于走进去一人。

    而这两个，却是同一人，且还是登天塔内本身的生灵，是一驳兽所化，这驳兽主修空间大道，实力超群，看着十分稳重。

    他走出登天塔后，径直来到神殿跟前，化为原型，巨大无比，一口便将神殿吞下，众人还来不及惊讶，下一刻，神殿再出现之时，那上面便是巨驳雕像，并有‘兽神殿’三个字竖立其上。

    之后的每个十万年，都会出现一个新晋的神帝，八大神殿之主，没有一个是修为超过百万年的。

    在最后一个十万年，八大神殿彻底出世，听从御天之命，招收弟子，设十殿神王，整顿神宫，清理邪修，神宫就此清静了下来。

    到如今，再无人敢像那群邪修一般，在神殿外挑唆滋事。

    纪文珏摇摇头，不想这些了，面前的这座生机大道的试炼塔，才是他如今要越过的高山。

    说来也有趣，生死神殿擅长的就是生机和死亡，如今却无一人完成这两个试炼，偏偏生死神殿的大殿神王，完成的却是时间大道的试炼。

    不过，神殿到底说的也是神帝之能，这些加入神殿的人，实力参差不齐，大道更是千差万别，只是以大道来命名神殿，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踏入试炼塔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磅礴生气，让人精神振奋，仿佛生出无限活力。

    虽然试炼已经到了六十六层，但是第一次进入，还是要从头开始。

    只是前六十六层试炼，没有奖励了。

    第一层的生机试炼十分简单，让他想起了曾经他跟着那一株草学习，以身化草，吸收雷霆变为生机，那是他大道的开始，也是他渡过化神雷劫的关键。

    如今站在这生机试炼前，轻轻一指，就将整个空间内的灼热之气，化为勃勃生机，沙漠瞬间变为一片草原。

    马儿狂奔草虫叫，牛羊低头大雁飞，昼白天空泼蓝墨，如今细雨是黄沙。

    纪文珏势如破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来到了那一直无人突破的第六十六层试炼。

    这一次的试炼，是在一片幻境之中。

    而试炼的核心，并非生机，而是生命。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似虚无与破虚，生机和生命，同样是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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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如此，才会被困在此处，难以再向前迈进分毫。

    因为生命包含生死，生机却仅仅只是生，唯有生，方能谈及生机，然而死亦能归属生命范畴。

    以生入，却必须以死来破局。

    在这幻境之中，不断经历着从生到死，再由死而复生的过程。在这里，他是一棵参天大树，也是一株嫩绿小草，是水潭中灵动的鱼儿，亦是天空中翱翔的飞鸟。

    他领略着万物的各异，亦认真遵循着万物的本能，去狩猎和被狩猎。

    春去秋来，霜雪纷降，哪怕是严寒的冬日，万物亦有其生存之道。

    这一层，试炼的便是万物的生死，也是对生命本质的探寻。

    而来参与试炼的神修，没有一人拥有这般耐心，化为万物，去感受生的艰辛，去体验无数次迥然不同的死亡。

    可对于纪文珏来说，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痛苦。

    最为痛苦的经历他已然承受过，曾经本源的记忆，仍深深地烙印在神魂之中，那样的痛苦，他再也不想重新体验第二次了。

    所以诸多事情，他都不敢深入探究，也不敢仔细思量。

    他不如纪轩那般果敢，实在是个怯懦之人啊。

    能够牢牢紧握在手中的，已是越来越少，他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一声叹息之后，方才踏出这片试炼空间，继续向上攀登。

    外面那群神修，此刻却是陷入了极度的疯狂之中。

    并非是因为生机试炼达到了六十七层而疯狂，而是由于死亡试炼的第九十九层被人成功通过了，出来的是一位身着黑色衣衫、处于神王初期的女修。

    她撕碎了粉色的衣袍，也撕裂了曾经那个一心只为爱的女子。

    脸上流露出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身上散发的死气，更是令人心生惧意，望而却步。

    这个人毫无疑问便是殷茵。

    在殷茵踏出天涡之时，裴疏青三人便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当他们匆匆赶到，望着眼前这位气势逼人的冷酷黑衣女子，均是愣在了原地。

    “殷茵？” 裴疏青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师尊。”

    在听到这女子开口呼唤他之时，裴疏青这才释然，不管怎样，眼前之人就是殷茵，是他的徒弟。

    郁然转动双眸，朝林梵看了一眼，随后轻轻叹气，也向殷茵打了招呼，关切问了一句，对她如今是何模样，并不如何在意。

    “大师兄，林师兄。”

    殷茵朝走来的二人，淡淡点头，平静的招呼，甚至没有给林梵多余的眼神。

    林梵怎么也未曾想到，再次相见，会是这般光景。

    对方冷酷的表情，毫不在意的眼神，还有这一声 “林师兄”，都在无情地告知他，她不再是曾经的她了，不再是从前的殷茵，也不再是那个会缠着自己，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殷茵了。

    他应该开心的，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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