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齐眼神暗的不行,眉头深的出现两道纹路,沉着声音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关山羽冷静的望着他,面不改色答:“与其因缺乏铁证而无法给长老定罪,不如先将他们释放。若他们真是凶手,定会再次作乱,届时李宫主掌握了确凿证据再行处置也不迟。再者,长老们私下抓捕反仙门弟子确有其事,您已将他们关押多时,原先的仙门弟子大多脱籍,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至于其他罪行,一直关押他们只会让外界质疑我们的作为。不如先将他们释放,再慢慢搜集证据,证实其罪行。况且,若李宫主担心他们被放掉之后作乱,但我同样相信,仙门定是有可以克制他们的办法吧?”
毕竟不管是佩戴镣铐压制灵力,又或者是融了他们灵力,李修齐自然有的是办法。况且,如今宴如尘死了,其余三个仙门的弟子们也脱籍离去,声名狼藉,李修齐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与其继续关押长老们引发外界猜测,不如大方释放,以彰显自己的坦荡与大气。
而且,关山羽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因此没有必要再把这些长老们关着了。他此番先斩后奏,既能帮助李修齐,又能让他安心,避免他们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李修齐自然明白此理,对于他而言,这些长老的释放与否已无关紧要。毕竟,仙门如今只剩他一人,而原本最强大的新秀宴如尘也已为消除恶灵祭灵而亡,他已然是“独孤求败”。
所以与其继续供养关押这些长老,不如将他们释放。但若是他亲自操办此事,外界只会认为他因无能定罪才选择释放。但如果是关山羽来做。
一个本身就是牵头查询证据,跟在宴如尘身旁辅佐的人,他说的话,确实会让世人更信服。
但是他气的是,关山羽做事之前未与他商议便先斩后奏。若日后关山羽再擅自行动,他是否又要像这次一样被动应对?若下一次关山羽的行动对他不利又该如何?
关山羽毫无回避的望着李修齐,他知道这个人现在在想什么,对于他这样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的人来说,他只要确定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就可以。
于是他放缓语气,带上一丝哀伤道:“这也是如尘的意愿,只是事情太突然,没来得及向您说明。此前他宣称自己是魔族人士,也只是为了叫大家安心些,为了让望水岭的弟子们在他离世后不要太过悲痛。但这些消息已经传开,而我重伤在床,望水岭也乱作一团,否则我定会亲自去玉宸宫向您解释。”
李修齐目光深邃地回望着他,问道:“宴如尘,到底是不是魔族?”
关山羽咳嗽了一声,道:“当然不是,不然以您和袁掌门等人的能力,若他真是魔族,又怎会查不出来呢?”
李修齐闻言,微微颔首,脸色稍缓,但仍皱眉盯着关山羽。关山羽心中一沉,宴如尘此前嫁祸的安排滴水不漏,想要为他脱罪但又不叫那些长老们真的死掉,只能用这个借口。
但还好,宴如尘此前在人们心中为自己树立的正向形象深入人心,几乎无人相信他是魔族,自己稍作解释,李修齐这种满心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的人,难道会追究吗?
谁会费心思和死人追究呢?
若宴如尘能回来,他更无需担忧。宴如尘控制这些人的能力,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许多。
李素吟见状,立刻上前扶住李修齐,轻声细语道:“爹爹,此事对我们影响不大,你看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在为我们着想,就算了吧。我们回去安排我们的事吧。”
李修齐甩开李素吟的手,却因动作过大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你懂什么?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复杂得很,你以为能这么轻易算清?”
李素吟连忙说道:“所以我们得赶紧回去商量对策呀,你看弟弟和清凡他们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那天受伤的弟子也很多,现在仙门百家都指望您来拿主意呢。”
听了这话,李修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关山羽虽然依旧保持着哀伤的表情,但是观察到李修齐表情变化,知道他解释的这些话已经打动他了,此刻还佯装怒气,无非就是还需要好话哄着,给台阶下。
想罢,关山羽捂着心口,轻轻咳嗽了几声,才又道:“李宫主,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此变故下,我也是当真没法好好顾及全部,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请您多多包涵,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说完,就要掀开被子下床行礼。
李修齐见状,连忙制止了他:“算了,就像小女说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互相责怪也没意义。我还要回玉宸宫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你就好好休息吧。但我说清楚,你以后要是再擅自做重大决定不告诉我,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关山羽又轻轻咳嗽了几声,虚弱地点了点头。李修齐见状,甩了甩袖子,拄着拐杖往外走。刚打开房门,却发现门口挤满了望水岭的弟子,正一脸担忧地探头探脑地向屋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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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齐见状,有些不悦地用拐杖拄了拄地,喝道:“看什么看,怕我欺负你们的人吗?”
关山羽连忙悄悄抬手给弟子们打手势,示意自己没事。弟子们这才慢慢散开,给李修齐让开一条路。
李修齐回头又看了关山羽一眼,冷哼一声,拄着拐杖不悦地走远。李素吟悄悄地拉了拉关山羽的胳膊,小声问道:“大大,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还有,宴如尘他,真死了?”
关山羽抬头看她,道:“他会回来的。”
李素吟一愣,问:“那到底是死了还没死?”
关山羽答:“死了,但又没死。反正会回来的。”
李素吟实在没忍住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问:“你别每次都说的这么不清不楚的好不好。你突然跑去坞子尖,然后宴如尘突然就死了,现在这么大一个望水岭就你守着,你该不会是…想篡位?你想取代宴如尘?”
关山羽推开她,有些疲惫道:“没有,别瞎想了。今天多谢你跟着一起过来了,要不是你在,你爹肯定打死我了。”
李素吟撇撇嘴,问道:“你真打算把那些长老都放了?你和宴如尘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抓起来的,你就不怕放出去后再惹出麻烦?而且我爹可能会因为你的话对他们动手。”
“只要他们不死就行。”关山羽淡淡回答。
这些长老并非凶手,无需让他们偿命。但宴如尘既然把他们全抓了,说明他们前世或多或少都伤害过他。关山羽不愿替他原谅,所以只是将他们释放,至于之后如何,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推了推李素吟的胳膊,说道:“你先回去吧,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乱子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记得代我向清凡和素逸问好,他们应该伤得很重吧。”
见关山羽又不愿多说,李素吟也懒得再问,心道说不定这人还真的就是想谋朝篡位当望水岭老大,可怜的宴如尘给他当了垫脚石了。她叹息一声,这主角怎么可能斗得过作者呢。
想罢,又叹了一声,对卧床不起的关山羽说:“那我走了,你这胳膊腿都碎成渣渣了,估计养都得养一年呢,你可别出去再作了,不然这身体养不好,下辈子就得瘫着了,这滋味我懂。”
关山羽点点头,李素吟最后望了他一眼,便绞着手帕慢吞吞地出了门。路过挤在门口的弟子们时,她文静地微笑一下,然后提着衣裙下摆,追赶上在门口呼喊她的李修齐。
弟子们见屋内人已走空,又凑近了过来,挤在关山羽门前小心地看着他。为首的弟子轻声问道:“关二哥,你还好吧?”
宴如尘已死,与他关系密切的关山羽等人也身受重伤。除了关山羽前两日醒来,其他人仍昏迷不醒。关山羽醒来后一直忙于散布长老非凶手的消息和撰写宴如尘的讣告,今日又被玉宸宫主登门拜访,弟子们一直找不到机会关心他。
现在客人终于走了,关山羽这边安静下来,弟子们便纷纷过来探视。
关山羽知道他们此时一定非常难过,也很疑惑,毕竟,之前他和宴如尘在坞子尖都自称是事件的始作俑者,这些话已广为流传。虽然外界多认为他们二人是舍生取义,但对于这些与他朝夕相处的望水岭弟子而言,他仍需给出一个解释。
略去客套话,关山羽直言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许多疑惑,我会一一解答。宴如尘并非凶手,他确实是为了消除魔族恶灵才以身祭法,更绝非魔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人的安宁。”
此言一出,弟子们面露哀痛,后排几位弟子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关山羽的情绪也受到影响,鼻尖一酸,眼眶泛红。他迅速转头,深呼吸几次,强压下情绪,哑声问道:“你们,还愿意留在这里,继承他的遗愿吗?”
“当然!”话音刚落,便有弟子大声回应,“我曾因出不起过路费而无法进入各大仙门,若不是老大不嫌弃出身低微的弟子,我这辈子都无法实现锄强扶弱的抱负。只要望水岭还在,我就愿意追随!”
“我也愿意!”另一弟子附和道,“我虽然从仙门脱籍,但绝不会因为老大不在就放弃。只要关二哥和胡总管在,我就永远在!”
…
弟子们纷纷表态,表达忠心。但关山羽的神色却略显黯淡,鼻尖再次发酸。
宴如尘从前就是为了上天璇,交那昂贵的过路费,在仙缘村打了许久的零工,才攒到了刚刚能凑到入门门槛的钱,但是上山前,又被李启他们抢了。
之前他一直不觉得这段剧情有什么,反正就是为了增加主角的艰辛而已,这种剧情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对宴如尘来说,是他一步一步,每时每分要经历的事情。
他也曾以为宴如尘在望水岭打出不收过路费、不看出身的招牌只是为了吸引更多人,但眼前这些充满激情和质朴的弟子,却都是因凑不够钱而无法踏入普通仙门的人。
正是这些出身贫寒的弟子,更加纯粹,更加坚定。
他们跟着宴如尘建设望水岭,学习消除恶灵,跟着胡起下山斩妖除魔,平定动乱。
只是…
关山羽微微抬头,见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大雪。他心头一颤,终于还是别过了头。
那个在漫长岁月里,独自埋葬了所有亲人的少年,终究也没活过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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