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涟漪郁结于心,身体每况愈下。楚筠很想安慰自己的母亲,但是收效甚微,赵涟漪还是一天天瘦了下去。
一周后,哥哥突然回到了家中,一进门就往母亲的房间跑。不多时,宅中一片混乱,仆人们不顾平日里的调教,四处奔走收拾东西,银子、衣裳落了一地都没人捡了。
赵涟漪来到楚筠的房间,为楚筠换上一件不显眼的破旧衣裳,摸着楚筠的脸说道:“小筠,和妈妈玩个游戏好不好,待会儿和孙妈妈离开,中途不许哭闹,等小筠到了地方妈妈就去找你,好不好?”
楚筠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此一别估计再难有相见之日,却只能点头“嗯。”随后抱住了自己的母亲,无声告别。
一切还是发生了,孙妈妈和一些家仆带着楚筠从后门悄悄离开了。不过片刻,楚筠趴在孙妈妈的怀里,看到了远处火光漫天的楚宅。
街上也不太平,人们都在疯狂逃命,一行人混在其中,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整个王都已然陷入战乱之中,孙妈妈的后面,不时还会有中箭倒地的人,尸体堆了满城。
楚筠转头问孙妈妈:“母亲和哥哥呢?”
孙妈妈只是眼中含泪,嘴角勉强笑着哄到:“大小姐和楚少爷过会儿就跟来了,小少爷乖啊。”
孙妈妈是将军府的老人,与赵涟漪情同姐妹,是她最信任的人,这也是为何赵涟漪选择了孙妈妈带走楚筠。赵涟漪相信,只要离开了这里,孙妈妈一定会照顾好小筠的,他的孩子还能快乐得活着。
但是,事实总是残酷的,刚出城不久,众人就遇上了穿着敌军服饰的官兵,就算有家仆护行,也终究寡不敌众,最后只有孙妈妈趁着敌军的不注意溜到了树林里。
此时,孙妈妈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一条长长的刀伤贯穿了她的后背,血流湿了衣衫,也流到了楚筠的脸上。那是温热的,流动的,意味着鲜活的生命。
楚筠知道,眼前的人大概是不行了。他无数次想用神力救救她,但都被世界意识狠狠压制着,释放不出半点。
楚筠只能像母亲经常对他做的那样,抚摸孙妈妈的脸,软糯的嗓音轻声说着:“不痛哦,孙妈妈,不痛。”
孙妈妈倚着一棵树慢慢蹲下,面对孩子的安慰,弯起嘴角,将楚筠裹得更紧了一些将他放在灌木丛中,说:“孙妈妈去去就来,小少爷安静在这等等好不好。”仿佛只是短暂得告个别,一会儿还能再见。
“好”小少爷好像要哭了,但强忍着没有,只是略带哭腔。
孙妈妈最后摸了摸楚筠的头,将周围布置了一番,藏住楚筠的身影。
身后追兵的声音渐大,孙妈妈没有再犹豫,身体仿佛又充满了力气,突然站了起来,向着远离楚筠的方向狂奔。
“人在哪儿,射箭!”远处的声音嘈杂。
‘只是可惜,没有跑得离小少爷再远一些,希望他们不要发现他。’孙妈妈这般想着,缓缓倒在了地上,任由落叶扑了满怀。
楚筠通过树叶间的缝隙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心有些痛,但不能哭。
【这是他们的命数】皮诺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有些无情。
楚筠知道有些位面有转世投胎一说,若是这个位面也存在,他希望那像孙妈妈、赵涟漪这般善良的人,来世能投的一个好人家。
楚筠清楚凡人的世事无常,只是单纯在这一刻,想流泪罢了。
“搜一搜周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报告,周围树上都没人。”
“灌木丛呢?”
“也没有发现。”
“收兵,回去复命!”
“是”
外面的官兵走了,楚筠没有轻举妄动,就像孙妈妈说的那样,蹲在那里,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
【检测到墨衡大人踪迹,报告,正在接近。】不知过了多久,皮诺的声音突然传来。
几乎皮诺的话音刚落,楚筠就感觉自己的意识海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嗯?”男人音色低沉,波澜不惊,只是略显疑惑的样子。
“小家伙,你的灵魂很纯粹。”男人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声音从头顶传来。。
楚筠听到熟悉的嗓音,没有犹豫,拨开了头上的树枝。
男人逆着月光站着,脸上似是凝结了千年的冰霜,不见任何情感,透过他的眼睛,似乎能看尽他千年的孤寂。
‘是墨衡。’楚筠没想到会意外遇到墨衡,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伸出自己短小的手臂,想要讨一个拥抱。
墨衡立刻抱住了他,也不嫌弃楚筠满手的鲜血和满身的污泥,紧紧抱住了半大的孩子。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告诉他就该如此,他便顺心而为。
墨衡看着比冰还寒冷,但身体是温热的,但透过衣衫仍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体温。
楚筠哭完后不那么难受了,将眼泪、鼻涕悄悄蹭到对方衣服上,然后才抬头问:“可以救救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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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不知道小孩要救谁,但无论是谁,墨衡只能回答:“对不起,修仙者不能干涉凡尘的事,很抱歉。”难得解释了一句。
楚筠只是不甘心或者想听听会不会有其他回答,但是很可惜。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楚筠又将脸重新迈进男人的怀里,这一天变故太多,两岁孩童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睡着了。
墨衡看着怀中挂着泪珠的小孩,于心不忍。生者的命运虽然无法干涉,但死者的或许还行。
将小孩放在自己的床上,墨衡动身找到了小孩家人与仆从的尸体,将他们安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山上,这里远离战争和世人,他们可以长眠于此。
楚筠醒后,墨衡将他带到了墓碑旁,楚筠跪在墓碑前面,向亲人们磕了个头,久久不起。
墨衡安静站在小孩身后:“他们只是入了轮回,有缘还会遇到的。”修真者不明白小孩有没有理解他的话,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能够安慰他的话了。
楚筠听懂了,此时他已经换得干净的衣裳,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好像还是楚府聪明伶俐的小公子。楚筠跪在墓前看着眼前的坟墓,随后起身,再次行礼,说道:“那来世再见了,父亲、母亲、哥哥、孙妈妈、外公···”不到两岁的小孩口齿清晰,唤着地下的人。
清脆的童声环绕在山头,久久不散,突然一阵风吹来,拂过楚筠的头顶,好似有双手轻抚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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