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我这个妖女叛逃，与整个修仙界为敌，背弃师门，修为退了好几个境界……”

    “我不会后悔的。”

    他目光灼灼望着她，把她剩下的话通通挡在嘴边。

    “永远不会。”他说。

    姬容看着他，对上他坚定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却想笑。

    嗤笑、嘲笑、讥笑……

    总之不是什么好的笑。

    在笑他吗？

    还是笑自己呢？

    他会后悔的。

    ——这个结论姬容比对自己性别的认知还要肯定。

    心中这样想着，她面色却不显露分毫。

    她再次扑进他怀里，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

    “阿容，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轻抚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般。

    “哪怕跟我一起做坏事吗？”

    沈清宵却在这时停顿了。

    “做……坏事？”

    沈清宵虽剿灭无数邪魔，可是主观上，他从未想滥杀无辜之人。

    他从小受正道教诲。

    此生应当以降妖除魔、惩奸除恶为己任。

    尽管他知道，有些人是师尊和首尊出于私心让他杀的。

    可那些人也并不无辜。

    他并非单纯无知、不谙世事。深知名门正派背地里那些肮脏恶心的勾当。

    可是他向来不管别人的闲事。

    他只管独善其身。

    做好自己的事。

    他也知所谓的匡扶正道之路，也必然有所差池。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正道之人的立场，站在虞山立场。

    只因他是虞山之人，虞山对他有再造之恩，那便是他从前的责任。

    可是他从没想过，从主观上便做一个坏人，做那些坏事。

    “所以，你不愿意吗？”

    姬容看着他迟疑的神色，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哪怕因立场不同而分道扬镳，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好结果。

    她仰头看他，“你难道没想过，我是不可能从善的。”

    “我恶名在外，也并非都是旁人无端加之罪名，八九成都是真的。”

    “我成魔是因为我心中有魔，我堕仙是因为我道心俱毁。”

    “沈清宵，我不是好人。”

    “若你觉得我从前那般很耀眼，那只能说明，你喜欢一个威风凛凛的魔头，而不是被逼无奈忍辱负重的好人。”

    说到这里，姬容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阿容，”沈清宵看着她后退的动作，心中闪过慌乱。

    他说，“我不想滥杀无辜，做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姬容问：“那你在金鳞台，为何没有拦我？纵容我将那些人用血魂阵重伤？”

    沈清宵右手轻落在她的肩上，不想让她再后退。

    他目光平静，语气温和：

    “正如在金鳞台，你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你。哪怕是作恶。

    “可是我也不愿成为暴戾恣睢的恶人，做尽穷凶极恶之事。

    “你做的所有事，我都会为你承担。可我也祈愿你不要让我做违背道心之事。”

    姬容以为他会纠结、会退缩，抑或是服从，可都不是。

    他在破釜沉舟毫无退路之时，依旧是他自己。

    他似乎早已想明白一切，温柔耐心地说给她听。

    他似乎一直都很坚定。

    不论是他的喜欢，还是他的道心。

    姬容心中却无端愠怒。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好的人？

    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哪怕被一个恶人拖进泥里，与天下为敌，也从未动摇自己心中的坚守。

    他看似冷漠无情，可是心中却真的有那该死的大道。

    “那你为了带我离开，血洗虞山又怎么说？”

    也许就是生来坏心吧，姬容迫不及待想找到他的矛盾之处，以平息自己心中的那份恼怒，抑或是难受。

    他说：“他们对你虎视眈眈，恨不得瓜分而食。但凡想伤害你的人，对我而言都不无辜。

    “我如今的责任是保护和守护你，这是我心中最首要的道。阿容，我知道你也有诸多苦衷，妄想伤害你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保护你和坚守道心，并不冲突。”

    他音色沉稳，语气柔和。

    眼中是包容甚至纵容的温柔。

    像极了在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讲道理。

    一字一句，无比耐心。

    字句和语气中却半分没有说教的意味。

    那种安抚和包容，让所见贫乏的姬容一时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

    她真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姬容恶毒的坏心作祟，心中极度不平衡。

    但凡他有一点不好，姬容都可以安慰自己，你看，他也不过是个言行不一的虚伪小人，道貌岸然。你舍弃他，一点都不过分。

    可是他一片赤诚之心，明明白白的剖开给她看。

    他无不证明着，他就是一个端方清正、秉承本心的正派君子。

    他也是喜爱她，愿意保护她的，没有半点不好的恋人——至少现在是这样。

    只有她是那个坏人。

    坏心眼地把他拖入泥沼。

    坏心眼地想要把他用完就扔，狠心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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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得很呢。

    她更想占有他、摧毁他了怎么办？

    凭什么她陷在泥里，不断被拖拽着下沉，挣脱不开。

    而他永远干干净净，不染污泥。

    照进黑暗的那缕光，真刺眼啊。

    把她所有的狼狈、不堪、卑劣、污秽照得无所遁形。

    姬容明明从前……从没有这种想法。

    她不觉得自己多么不堪。

    她以为她也就是比别人倒霉了些，命运多舛了些。

    没关系啊，她反抗便好。

    谁欺负她，她就加倍报复啊。

    她也是统领一方，掌握旁人生死的上位者。

    她也是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红莲魔君。

    她也是坚不可摧、从未动摇的叛逆者。

    可是沈清宵出现，让她觉得她很不好。

    说不上来……好像哪里都不好。

    而这样的人，会长久地为她驻足吗？

    还是在看透了她腐朽的败坏的本质后，抽身而退？

    当然，姬容又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他道心坚定。

    她的道，亦从未动摇。

    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插曲罢了。

    她没必要为不重要的人，浪费思绪和心情。

    她，永不回头。

    所以，姬容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她想彻底得到他。

    让他属于自己。

    她就是要让一尘不染的高岭之花堕入尘泥。

    她就是要占有他。

    她真的好想要他。

    哪怕日后必然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此刻她也要拉着他，共沉沦。

    “沈清宵，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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