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青被挤兑一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阴沉着脸,半晌 不说话。
宋时悦心头一跳,刚才只顾着嘴上痛快,有点口不择言了。
说到底这是他的家,人家贵为侯府长子,跟自己一个外人毫无瓜葛,自己只图一时爽快,真要激怒了他,倒霉的还是她宋时悦。
“去花园!” 苏牧青突然调转方向,低沉着声音往前走,宋时悦连忙小跑几步伸手扶着他,心里想着这人果然护短,不过是说了宝莲几句而已,难不成还要去找宝莲当面对质才死心吗?
刚走到花园一角,就听见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大永,你就帮帮我嘛,这桑树那么高,我一个弱女子怎么爬得上去。
你人高马大又身手矫健,不如我给你扶着梯子,你上去帮我折几根树枝下来啊,我都求了你半天了,你倒是答应我嘛!”
花园里,宝莲正攀着张大永的肩膀撒娇,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苏牧青和宋时悦。
“宝莲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大少爷吩咐让你亲自来摘,我好心帮你,你怎么还赖上我了呢?”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宝莲是大少爷房里的丫鬟,张大永吓得连忙往后撤。
张婶心软,怕宝莲一个人弄不来,特意让儿子来帮忙,谁知宝莲为了自己不受累,竟一点儿不避讳。
“哎呀,你就帮人帮到底嘛!大永!” 宝莲追上去,扯住张大永的胳膊晃悠着,甜腻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如我来帮你吧。” 苏牧青上前一步站定,语气冷得似乎能把空气凝固。
宝莲听到苏牧青的声音,一回头,吓得脸色苍白,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又听到了什么。
“大少爷,大少爷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 宝莲转动着眼珠拼命给自己找借口开脱。
“自己上去摘!” 苏牧青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皱眉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宝莲见多说无益,只得鼓足了勇气,挎着竹篮,朝着高高的木梯走过去,还不忘看了张大永一眼,期望他能过来帮忙扶一下梯子。
张大永哪里敢动,垂手立在一边等候苏牧青吩咐。
宝莲小心翼翼往上爬了几层,见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就越来越害怕,手心里的汗水在梯子上留下一片痕迹,她总担心晃晃悠悠的梯子会朝一边倒下去。
她不死心地小心扭转头看了一眼下面的苏牧青,希望他能改口让自己下来或者突然离去。
哪知苏牧青仍然倔强地双手抱拳直直地站着,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手脚都已经开始打颤,宝莲犹豫着去够树上的叶子,却不敢太过用力,指尖触到嫩绿的桑叶,那桑叶却像是有意跟她作对,风一吹,就飘到一边。
额头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也急出了一层薄汗。
宋时悦在下面看着宝莲一手紧紧抓着竹梯,一手试啊试的始终不敢用尽全力去够,狼狈的样子却怎么也让人开心不起来。
就像她不理解,有的人是怎么通过看到别人受苦受难反而无比得意的。
“怎么样了?” 苏牧青挪了挪脚步不耐烦地开口催促,这更让宝莲慌张。
“马上,马上就好了大少爷。”宝莲带着颤音紧张地回应,脸上的笑容勉强又僵硬。
算了,豁出去了,宝莲心一横,踩着梯子又往上一层,终于能够到几片桑叶了。
她努力控制着发抖的手指,顾不得挑挑拣拣,快速地捋下一把把桑叶一股脑儿放进竹筐里。
看着小小的竹筐已经铺满一层桑叶,宝莲仗着苏牧青看不见,敷衍着又捋了两把,就准备下来。
她把竹筐挎在胳膊上,扭头向下,小心地试探着竹梯上的台阶,离地面越近越焦急,最终还是一脚踩空,整个人仰面倒了下来。
宋时悦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宝莲的双脚,看着宝莲一脚踏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她的心跟着噗通一下,却还是忍住了一声惊呼。
此刻该同情她吗?想想那天她是怎样咬牙切齿野兽一样朝着自己身上发泄的,宋时悦此刻不上去补两脚已经算是仁慈了。
竹筐滚落在地上,桑叶散了一地,张大永连忙上前去搀扶。
宋时悦看着身边的苏牧青脚步动了一下又止住了,自己也不打算出手,尽管骨子里的善良让她在一瞬间觉得内心有些不安。
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宝莲姑娘,你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吗?”
张大永一碰到宝莲的胳膊,她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尖叫起来:“疼,我的头好疼啊,大少爷,是奴婢不好,奴婢再上去摘就是了。”
说完挣扎着支起胳膊,伸着颤巍巍的手指去够地上的竹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宋时悦真心佩服宝莲,能够嬉笑怒骂转换自如,怪不得苏牧青屡次包庇纵容她,自己也得好好学学,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不必了,大永,送宝莲回去养伤,伤好之前不用来伺候了。”
宝莲摔下来那一刻,苏牧青听着那噗通一声闷响,就知道摔得不轻,但听她说话底气十足,就知没有伤到要害,稍稍放心一点。
自己也真是闲的,竟有心思管后宅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若是在以前,除了吃饭休息,他难得在贞吉院多待一刻。
听着宝莲哼哼唧唧娇弱的呻吟,苏牧青紧抿着双唇不再说话,扭头走了。
宋时悦回头看了看趴在地上柔弱到无法起身的宝莲,眉眼一垂也跟着走了。
宝莲看着苏牧青和宋时悦离去的背影,眼角猩红,刚才那一下,不仅摔疼了五脏六腑,也彻底让她明白,苏牧青已经彻底被拾一这个贱婢蛊惑了,要想在贞吉院站的安稳,得先除掉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回到房间,宋时悦把苏牧青安置在桌边坐好,递了杯茶水,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一场闹剧总算结束了,该见好就收。
苏牧青脊背挺直坐在那里,扳动着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宋时悦则想着找个机会跟张大永聊聊天。
“她都对你做了什么?是那天在无咎亭之后的事吗?”
苏牧青清冷的嗓音不带一丝情感,像坐堂老爷要重翻旧案那样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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