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书架的厚重木椅上,穿着宽松寝衣的梁墨,及腰的青丝用一条墨色发带随意地绑在身后,整个身子歪在椅子里,一只脚搭在椅子把手上,垂向一边的衣襟里,白皙匀称的小腿悠闲地摇晃着,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
与梁墨的闲适不同,苏玉和不言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谨慎,整个书房空气瞬间凝固。
梁墨背对着他们,见他们迟迟没有动作,自己也不着急。
几息过后,他那清冷轻柔的声音才在寂静的书房响起:
“来都来了,这么着急走干嘛?”
“长夜漫漫,独自一人实在无趣。”
“不如,苏公子过来,陪本世子聊聊?”
苏玉站在原地,用审视的眼神扫过梁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在感觉到梁墨没有恶意后,她向不言快速瞥了一眼,递给他一个眼神,然后朝梁墨那边缓慢走过去。
不言担心靖南王世子会对她不利,急得喊了一声:
“公子!”
苏玉侧脸朝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既然世子爷想找人闲聊解闷儿,你就先出去吧。”
不言一脸担心,却只能听命,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梁墨放下书,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闪了闪,打趣般看着苏玉:
“坐下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怎么见着我还这么紧张?”
苏玉低头失笑,走到梁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世子殿下久等了,既然是想叫下官过来,派个人去医馆知会一声便是,何必这么麻烦,又是换药,又是抓下官的小厮的。”
梁墨听到苏玉这话,也跟着勾起嘴角。
“派人去医馆请可不行,毕竟有人说过,要与本世子撇清关系。”
“不过,本世子倒是想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玉垂眸,是啊,到底是什么关系?
诗会上她主动靠近,生辰宴他的试探,她的拔刀相助,科考前的月下对酌,好像真的没什么特殊的关系,那为何还需要特意撇清什么?好像并不需要。
“世子殿下是靖南王世子,微臣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修,若非要说关系,不过就是君臣而已。”
“呵!”梁墨冷笑一声。
“好一个君臣关系。既是君臣,你又何必在诗会上对本世子投怀送抱?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啊。”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戏,演得可不怎么样。”
苏玉脑子里显现出易安那张妖冶的脸,用戏谑的语气说出“公子,你的演技可不怎么好”。
“不过,你是个聪明人。”
“本世子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演戏,本世子都很乐意与你交朋友。”
苏玉抬眼看向梁墨,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世子殿下怕是误会了,诗会上,下官只是不胜酒力喝多了,换做是其他人,下官可能也会那样。”
“另外,世子说乐意与下官交朋友,下官出身微末,何德何能,能与世子爷称朋道友。”
梁墨嗤笑一声:
“嘁,不胜酒力,行行行,本世子不与你争辩。”
“你想升官,本世子想保靖南王府平安,扶持一个新贵,不是什么难事。”
苏玉也跟着冷笑一声:
“堂堂靖南王府,手握重兵,天子重臣,需要下官一个初入朝堂的小官来保平安?殿下莫不是在说笑?”
梁墨见她不信,眉尾轻挑一下,继续说下去:
“如今皇帝年老体弱,行事越发糊涂,保不齐哪天就听信谗言,对我靖南王府下手。”
“而朝中,诸多大臣对我父亲靖南王颇有微词,到时候必定会落井下石,树倒猢狲散。”
“我这辈子,荣华富贵已经享尽了,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保我母亲和妹妹平安。”
苏玉听完梁墨的话,联想起易安所说的,或许,他真的是在居安思危,防范于未然。
“殿下有大智慧,可,您怎么确定,下官就一定能在朝堂上立足,就能站在你这边呢?”
梁墨俯身向前,靠近苏玉,眼神坚定而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苏玉心里咯噔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拢拳头,面上却依旧神态自若:
“下官的目的,是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
“殿下偷偷将下官备好的药换掉,险些让下官在朝堂上出师未捷,还把下官的随从抓走私自关押,这可不像是对待朋友的样子。”
梁墨退回前倾的身子,靠在椅子上,环手于胸,恢复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这件事,是本世子做的不地道,不过,要是不用点儿手段,苏公子又怎会亲自来我这里呢?”
说着,他起身走到苏玉旁边,一只手臂绕过苏玉身后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下来,靠在苏玉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
“苏公子秀色可餐,本世子倒是不介意别人说闲话,就怕苏公子承受不住。”
“不过,苏公子想要的,与这些闲话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清楚。”
苏玉被梁墨整个环在椅子里,耳根慢慢变成了血色。
“能没有闲言碎语最好,我可没有那种癖好。”
“明日还要早朝,下官先回去了。”
说完,苏玉将梁墨推开,起身逃跑似的离开了书房。
不言在门口蹲着,正与梁墨的侍从大眼瞪小眼,见苏玉出来了,他赶紧起身跑到苏玉面前,一脸担心地上下打量苏玉:
“公子,世子爷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苏玉瞥了他一眼,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无事。”
然后迅速走出院子,从府门出去,离开了靖南王府。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了,街道上除了巡查的护城卫,一个人都没有。
苏玉主仆一路躲过护城卫,回到隐心院里。
“你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不必过来伺候。”
不言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乖乖回答:
“知道了,公子。”
心里却在崩溃地哭喊:呜呜呜,公子都不让我伺候了,肯定是嫌弃我了!
苏玉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吩咐完后就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之后直接和衣而眠。
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上早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