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玉突然开口打断了陆明珠的思绪。
“对了,我过一阵子会回趟家,把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给彻底了了。”
“想好怎么做了吗?”
沈殊玉面对沈渭时,总是难以克制心里的愤慨和时不时冒出的怒气,陆明珠担心她太过冲动,便多问了几句。
“想好了一半,另一半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做决定。”
“好。”
这次来山庄做客的还有谢嫮的叔父谢尧川。
由于明日就要启程返回南方,于是这一夜,谢尧川与淳于靖这对老友秉烛夜谈,月下对饮。
谢嫮父母早逝,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去叔父谢尧川的身边。
后来,谢尧川年纪轻轻就被朝廷派去剿匪,怕侄女跟着自己颠沛流离不说还要面对未知的危险,于是便在好友淳于靖来拜访时,将谢嫮交给他带去了拂玉山庄。
谢尧川此次前来,一是为好友贺寿,二是要感谢他多年来对谢嫮的照顾,三则是为了与淳于靖商谈谢嫮的婚事。
谢嫮还未出生的时候,父母便指腹为婚将她许给了一位好友之子。
好友姓徐,祖上也曾在朝为官,算是读书人家,不过到了这两代,家中倒是在商贾一途上经营的更好,如今称得上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
徐谢两家从前曾商定过两个孩子的婚期,谢嫮本应在去年就嫁入徐家,但因徐夫人刚好在前年去世,徐公子要守孝,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徐家知道谢尧川此次前来能见到谢嫮,便托他带了礼物,以示对这位未过门媳妇的重视。
见徐家对这门婚事仍然如此上心,两家又知根知底,侄女嫁过去也不会吃亏,谢尧川心中自然十分满意。
他把事情说给淳于靖听,淳于靖心中虽有不舍,但也为谢嫮感到高兴。
直至月亮挂上了柳梢,谢嫮怕叔叔误了第二日赶路的时辰,过来适时提醒,淳于靖才把谢尧川送出了门。
在门口寒暄几句后,淳于靖目送谢嫮扶着谢尧川离开,他自己则站在院门附近没动。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说话啊?”
迎着月光,沈殊玉慢腾腾地从树后挪出来。
“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钧清刚刚送茶进去的时候悄悄地比了个‘四’,”淳于靖伸出左手四个指头晃了晃,“我一琢磨就知道是你在外面。”
沈殊玉站在淳于靖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怎么不回去睡觉呢?”
“先生,我心里装了事儿,睡不着,思来想去还是想和先生聊一聊。”
“那就进来吧。”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淳于靖给沈殊玉倒了一杯茶,“先暖暖身子,再和先生说说,什么事值得你睡不着觉?”
沈殊玉握着茶杯,斟酌再三后方才开口把自己收到的信和淳于靖说了一遍。
“我父亲既然不顾忌我的想法,那我也不能由着他们摆布我的婚事,不然就算能躲过这次,也不知能不能躲过下次。”
她微微皱眉,“虽然不知道我那位母亲在这件事中起了多大作用,但她既然用婚事来试探我的底线,我就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彻底断了她想用婚事打压我、拿捏我的念头。”
淳于靖听完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这小丫头有长进啊,还知道在你父亲身边埋个暗桩。”他捋了捋胡子,“你知道多留个心眼是好事,至于这桩婚事嘛……”
沈殊玉想到她那位继母平日谨小慎微的模样,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哼,以前我还以为姜氏是个安分守己之人,能与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她是不打算过安生日子了。”
淳于靖曲起中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倒也不必把事情想到最坏,现在这桩婚事还可以商量,她要真是把事做绝了,撺掇你父亲直接敲定婚事后一封信过来喊你回去嫁人,那你才真该着急了。”
沈殊玉噘了噘嘴,“先生,你别光看热闹啊!”
淳于靖知道自己这个小弟子有时性子急,便直接问道:“和先生说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好了怎么对付姜氏,至于和袁家的这门婚事,我打算找机会和我父亲商量商量。”
淳于靖听完点了点头。
“也好,你借此事敲打敲打她,也能让她安分一些,至少别在你的婚事上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该和你父亲商量就去商量,就算谈不拢也有先生帮你顶着。”
淳于靖如今年纪大了,脾气也柔和起来,要换成年轻的时候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打进沈府大门了。
可沈殊玉如今毕竟长大了,名义上也是沈府的大小姐,他就算不顾忌沈渭的面子,也要顾忌沈殊玉的名声。
“谢谢先生。”
沈殊玉笑得十分乖巧,她伸手给淳于靖的面前的茶杯满上,“那徒儿过两天就下山去了,旁敲侧击探探我父亲的口风,事成后即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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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送走沈殊玉后,淳于靖独自在院子里看着朦胧的月光。
“先生。”
淳于靖捋着胡须笑道:“看来今夜月色甚好啊,一个两个的都不愿待在屋子里好好睡觉。”
谢嫮笑着从院门口走进来,身旁还跟着提灯的丫鬟彩婳。
“刚刚恰好看到阿殊回缇花小筑,我就猜她大概过来找过先生,先生此时应该也还没睡,便想来问问,要不要给您备一碗醒酒汤?”
谢嫮一向心思细腻,山庄诸事都有条有理地记在心上。
“那倒不必了,正巧你来了,陪先生走走吧。”
“好。”
谢嫮猜到淳于靖大概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便接过了彩婳手里的灯,让她远远地跟在身后。
山间月色溶溶,凉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嫮,你觉得信芳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谢嫮心里有些疑问,但看淳于靖的态度并不像是随口一问,便郑重地答道:“大哥才华横溢,为人又谦和正直,是个很好的人。”
淳于靖点点头,“信芳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徒儿觉得这是先生的功劳。”
谢嫮这话并不只是恭维。
“世家子弟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追名逐利之心,就算是大哥,一直在家被这样养着恐怕也不能免俗。我想正是因为受教于先生,他才能有一颗纯粹的求学之心,学海无涯,心思太多的人在这条路上是走不远的。”
听到谢嫮这番话,淳于靖有些感慨。
“心思单纯、为人正直,是好事可也不完全是好事。在求学一道上,这是好事,可要论为官,只怕他将来会吃亏啊……”
谢嫮轻笑了一声。
淳于靖不解她为何发笑,谢嫮便解释道:“先生,我只是想起,民间有句俗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哥既已入朝为官,将来的仕途不论是平顺还是坎坷都是他的命运,先生别太忧心。”
“你说得也对,我这是操心太多了。”
师徒二人一边聊一边穿过回廊。
“那你觉得阿殊为人如何?”
谢嫮笑着答道:“阿殊聪慧乖巧,又有一副侠义心肠,不仅没有官宦之女身上那股惯有的骄横之气,又比她们多了几分沉稳、懂事。”
淳于靖点点头,而后向谢嫮抛出了他藏在心底的疑问。
“那你觉得,信芳和阿殊是否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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